狼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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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 對于駱賓王的歸宿,我傾向于做和尚一說。

    當然拿不出考證材料,全是被早年 聽到過的一個故事感染的。

     這個故事說,在駱賓王事敗失蹤後的許多年,一天,一位叫來之間的詩人到杭 州靈隐寺遊覽。

    夜間,他就借宿在靈隐寺裡。

    宋之問看着月色*下寂靜的寺院,寺前 黑黝黝的奇峰,産生了寫詩的沖動。

    他沉思再三,吟出了這樣兩句:“鹫嶺郁岧峣, 龍宮隐寂寥。

    ”下面呢?他一時滞塞,怎麼也接不上去了,隻是苦苦在殿阈間徘徊, 不斷地重複着這兩句,不知不覺間步進了一個禅堂。

     突然,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這位少年,深夜不眠,還在作詩?” 宋之間連忙擡頭,隻見一位須眉皓齒的老僧正在上方端坐,抖抖瑟瑟的長明燈把他 的身影照得十分巨大。

     宋之問心想僧侶中不乏詩中高手,便把已作的兩句讀給他聽,并說自己正詩思 枯塞。

    老憎聽罷,立即嘡聲說道:“何不接這樣兩句:‘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 宋之問一聽着實一驚,這是多好的詩句啊,遠遠高出于自己的水平!他在惶惑 中趕緊謝别,後面的詩句也就源源而來。

    他這首詩的全文是這樣的: 鹫嶺郁岧峣,龍宮鎖寂寥。

    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 飄。

    們蘿登塔遠,刳木取泉遙。

    霜落花更發,冰輕葉未凋。

    風齡尚遐異,搜對滌煩 嚣。

    待入天台路,看君度石橋。

     方家一眼就可看出,這是一首平庸之作,總體詩格不高,宋之問畢竟隻是一個 小詩人。

    但是,“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兩句,确實器宇不凡,在全詩中很覺 觸目。

     宋之問第二天醒來,想起昨夜遭遇,似夢似真。

    趕到禅堂一看,早已空寂無人。

     找到一個正在掃地的小和尚,死纏死磨地問了半天,小和尚才把嘴湊到他的耳朵邊 輕聲告訴他:“這就是駱賓王!今天一早,他又到别處雲遊去了。

    ” 這個故事很能使得後代文人神迷心醉。

    這位從亂軍中逃命出來的文學天才躲進 了禅堂,在佛号經卷間打發着漫長的歲月,直至須發俱白。

    但是,藝術的天分并未 因此而圓寂,勃郁的詩情一有機遇就會随口噴出。

    政事、兵刀、讨伐、敗滅阻遏了 他的創造,隻落得這位名播九州的巨子隐名埋姓、東奔西藏。

    中國文學史在戰亂中 斷了一截,在禅堂中毀了幾章。

    留下了數不清的宋之問,在寫寫弄弄,吟吟唱唱。

     更有魅力的是,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大可懷疑。

    宋之問那夜遇到的,很可能是另 一位大詩人。

    如果是這樣,那末,故事中的駱賓王就成了一大批中國文學天才的 “共名”。

     但是,我們仍然不妨設想,駱賓王自覺那夜因一時莽撞漏了嘴。

    第二天一早又 踏上了新的旅程。

    年老體衰走不得遠路了,行行止止,最後選中了長江和狼山,靜 靜地在那裡終結了波湧浪卷的一生。

    我相信,文學大師臨江而立時所産生的文思是 極其燦爛的,但他不願再像那天晚上随口吐露,隻留下讓人疑惑的一座孤墳。

    墳近 長江入海處,這或許正是他全部文思的一種凝聚,一種表征。

     據《通州志》記載,駱賓王的墓确實在這裡,隻不過與現在的墳地還有一點距 離。

    240多年前,人們在一個叫黃泥口的地方發現一壞浸水的黃土,掘得石碑半截, 上有殘損的“唐駱”二字,證之《通州志》,判定這便是文學大師的喪葬之地。

    于 是稍作遷移,讓它近傍狼山,以便遊觀憑吊。

     駱賓王《讨武曌檄》中有著名的兩句:“一杯之土未幹,六尺之孤安在!”他 當然不是在預言自己,但是這兩句又頗近預言,借了來,很可描述中國文人的神秘 命運。

     狼山腳下還有另一座墓,氣派大得多了,墓主是清末狀元張謇。

     張春中狀元是1894年,離1905年中國正式廢除延續千年的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