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知人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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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個,正合我意,如果不嫌小弟累贅,有損大哥威名……” 神劍楊高大笑而起,搶着說道:“賢弟,這是什麼話?咱們一言為定。

    走!到二樓花廳,咱們兄弟倆為今日幸遇舉杯相賀。

    ” “好!該小弟作東。

    ”玉琦站起說。

     “别管誰作東,走!” 兩人笑着出房,出走廊到前廳登樓。

     他們走後不久,有兩名大漢竄入房中,以極為小心的手法,搜查玉琦的包裹。

     包裹中,有百十張金葉,一盒珍珠,一盒翡翠和瑪瑙,還有二三百兩碎銀,此外,全是些不起眼的衣着。

    既沒有夜行衣,亦沒有任何兵刃暗器。

     其實玉琦的身上,還帶着他祖母的飾物,是一串上好珍珠項鍊,中懸一塊暖玉如意,上刻“如意吉祥”四字,後面刻有一頭獅子圖案。

    這東西,是他祖父與祖母定情之物,他将這家傳至寶戴在項下,從不離身。

     由于這些金銀珠寶,在人們眼裡,無形中證明他不是個安份人物,一個窮江湖小混混,怎會有這麼多财寶?要不是搶的,至少也是偷來之物。

     兩大漢将物品一一歸回原位,相對一笑,聳聳肩,迳自走了。

     在二樓花廳,兩人叫來酒菜酣飲。

    神劍楊高大杯勸酒,談些江湖見聞和武林典故,話題不時轉到玉獅和宇内三雄之事。

     雙絕窮儒以詩酒二絕博來雅号,在陰山附近二十年,喝的是蒙古最烈的酒,玉琦豈會是膿包?雖不至千杯不醉,三五百杯不醉絕非吹牛。

     他兩人喝的是高粱燒,也叫燒刀子,起初神劍書生連來三大觥,充其量隻有一升半。

     玉琦回敬三觥,肚裡裝了三斤。

     九觥一過,換上小碗。

    最後,神劍楊高甘拜下風,易碗用杯。

     兩個人将一壇二十斤高粱燒裝入肚中,神劍楊高心中暗暗叫苦,他自己已感到對面的玉琦,像是變成了三個或兩個人了,樓房在旋轉,胃中物往上翻。

     但他仍然看得真切,玉琦的臉色除了略深以外,笑容可掬,神定氣閑。

     他想将玉琦灌醉,他自己卻快躺下了。

     南灘老店兼辦筵席,酒菜之佳,極為東關的商旅所稱道。

    四座花廳一座二樓,在遊人衆多的日子裡,經常座無虛席。

    可是隆冬冷季,不到申酉之時,食客不多。

     靠窗口一副雅座上,有兩個身材碩長的高個兒,面向窗外,正在小酌,低聲談笑,狀極悠閑。

     右首一副座頭中,有兩個極為岔眼的人物。

    一個是皓首銀須,亂得像爛雞窩披散在頭臉上,分不出哪是發,哪是須。

    怪!竟然是個瞎子。

    朝天皺鼻蓬嘴唇,口中牙齒卻是整齊未落,可惜黑黃觸目。

    身穿三百年沒有洗曬過的破棉襖,未破處油光膩垢叫人惡心。

    他左手邊擱着一根黃色五尺手杖,似銅非銅,内現雲紋;喝!竟然是玉的,粗如兒臂,價值連城哩! 盲叟的右首,是一個同樣窩囊邋遢的小怪物,高不過五尺,年在二十歲上下。

    一頭飛蓬黑發,大眼睛,鼻直口方,齒白如玉。

    可惜臉上全是污垢,看不出臉色。

    假使他将臉洗淨,定是一個清秀的小夥子。

    他那一身破棉襖,足可與盲叟媲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手邊擱着一條黃色小杖,那是産自江南的黃竹,心實而沉重,用來打狗,卻是上品。

     兩個老小怪物的菜肴,十分簡單實惠,一大盤燒鹵,一大盤熟牛肉,一隻白煮肥雞,五壺山西老汾酒。

     兩個怪物都舍筷而用手,手髒得叫人惡心,但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太不衛生啦! 忽聽那小怪物短着舌頭嚷:“瞎子,酒足菜飽了。

    到了河南府,小花子絕不走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你不要欺人太甚,要是在今日解了我的穴道,咱們日後見面哈哈一笑;不然日後見面,小花子不将你當狗打,絕不姓彭。

    ” 瞎子鼻子裡冷哼一聲,抓起一條雞腿塞入口中,待骨出肉下肚,方若無其事地說:“咱們到開封,你得陪瞎子走完這條陽關道。

    你要是不想姓彭,就改了吧,跟我姓崔亦無不可。

    ” “呸!别做你的清秋大夢。

    小花子說不走就不走。

    ” “你非走不可。

    ”瞎子又将一塊肥肉塞入口中,咕噜噜灌了半壺酒入肚。

     “那是你的黃泉路,我可不願陪你。

    ”小花子堅決地說。

     “瞎子眼中,沒有陽關黃泉之分。

    ” “哼!想當年你壞事做盡,人人都想将你食肉寝皮。

    開封府有你的生死對頭,你曝屍斷頭不打緊,那是罪有應得報應臨頭,小花子可不願被殃及池魚,不想陪你曝屍,更不願無辜被人丢入黃河喂王八。

    ” 瞎子“叭”一聲一掌拍在桌上罵道:“你再噜嗦,再點上你的啞穴。

    ” “瞎子,你講不講理?從江南被你逼我到湖廣,又逼着走四川,到長安你說過到河南府定放我自由。

    這可好,你又食言要往開封府,你有完沒有?” “講理?哼!理每斤三文錢,便宜得緊。

    去不去悉從尊便,腿長在你的身上。

    ” “你解了小爺的氣門商曲穴,馬上就走。

    ”小花子恨恨地叫,目中射出怨毒寒芒。

     “到開封府再解。

    ”瞎子泰然地說,口裡又塞入一塊大牛肉,嚼得津津有味。

     玉琦一面留心兩人的對話,聽不出什麼頭緒,他為小花子叫屈,真想管這一檔子閑事。

     但酒樓之中,萬一翻臉勢必鬧事,耽誤他晚上白馬寺之約。

     在酒樓雖不能動手,但他被激起了的俠義心腸,并未冷卻下來,他要找機會出手。

    聽他們的口氣,走的是開封府,反正自己萍蹤無定,日子長着哩! 神劍楊高并未完全醉倒,他突然用極低的嗓音,向玉琦說道:“兄弟,你知道那老瞎子是誰?” “大哥,小弟孤陋寡聞,陌生得緊。

    ” 神劍楊高的目光,死死地盯緊他的眼神,似乎在捕捉他神色的幾微變化,徐徐地說道: “他叫天盲叟崔真,聲譽之隆,震撼武林。

    ” “是麼?他的行事如何?”玉琦毫無表情地問,将一杯酒倒入咽喉。

     “哼!誰不知他是個無所不為的黑道兇魔?” “一個瞎子能成得甚事?大哥未免言過其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