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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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整個保定的兵将都不能作戰,而傅宗龍帶出的陝西兵将更是士無鬥志。

    但這些想法他不願由自己說出來,就頻頻地向楊文嶽使眼色,希望楊文嶽能提出持重主張,不要貿然決戰。

     楊文嶽明白虎大威的意思,也知道保定幾個将領都不願作戰,而且他自己也深知官軍決非義軍對手。

    但像這樣主張持重的話他不能随便說出。

    雖然他明曉得目前隻有持重,暫避敵鋒是上策,卻怕此話如果由他口中說出,傅宗龍會在奏本中攻讦他“臨戰-怯,贻誤戎機”。

    皇上本是個多疑的人,脾氣暴躁,那樣一來,他必然獲罪無疑。

    另外,他和傅宗龍都是總督,按說他比傅宗龍升任總督要早一年,但皇上要他與傅會師之後,聽傅的節制,這使他心中很不服氣。

    由于不服氣,所以他就更希望這臨敵決策的擔子由傅宗龍承擔起來。

    同時他也害怕,如果真的不救汝甯,一旦汝甯失陷,崇王遇害,他同傅宗龍都将獲罪,可能下獄,甚至被斬。

    沉默片刻,他望着傅宗龍說: “此事十分急迫,救與不救,請傅大人說出主張,衆将再議。

    ” 傅宗龍實際上也很為難,但他不能不拿出主張。

    他心情緊張,花白胡須在胸前索索亂抖,連手指頭也顫抖起來,很慷慨地說: “本督師在獄中兩年,蒙皇上特恩赦罪,委以封疆重任。

    如今奉命剿賊,惟有以一死上報皇恩。

    宗龍已經是快六十的人了,一生沒有當過逃帥,今日甯死不當逃帥。

    我的主意已定,明朝進兵決戰,望諸君努力!” 大家一聽傅宗龍這樣決定,誰也不敢說另外的話,但各人心中懷着鬼胎。

    楊文嶽見傅宗龍既已決定明日決戰,他也是受命剿賊,決不能說出不同的意見,但又心想:明日決戰,十之八九會吃敗仗,但願敗得不厲害,那時可以再勸傅宗龍保存兵力。

    他沒有多說别的話,起身告辭說: “既然傅大人已經決定明日作戰,我就回營去連夜準備。

    ”他又望望虎大威說:“虎将軍,你也該回去趕快準備了。

    ” 傅宗龍将楊文嶽和虎大威等保定将領送出大帳,看見賀人龍、李國奇兩個陝西大将也準備要去,便說:“請二位将軍稍留一步,本督還有話囑咐。

    ” 賀人龍、李國奇肅立帳中,聽候訓示。

     傅宗龍說:“自從剿賊以來,已有十餘年矣。

    為将者都不能盡心協力,緻使流賊日盛一日,國家大局日危一日。

    今日本督與楊督會師,不能再像往日一樣避戰,一定要全力以赴,為朝廷除中原心腹之患。

    二位将軍随本督出兵,成敗利鈍在此一舉,望明日努力一戰,以贖前愆,争立大功,千萬不要辜負朝廷,也辜負老夫的殷切厚望。

    ” 賀人龍和李國奇雖然各懷打算,卻裝出感動神氣,說道:“是,是。

    一定矢盡忠心,報效朝廷。

    明日對賊揮兵作戰,有進無退,請大人放心。

    ” 傅宗龍感到心中滿意,但是他很怕這兩員大将言行不一緻,隻是對他敷衍,因此又說道:“隻要二位明日稍立寸功,過去縱然對皇上負恩,也就算以功掩過,既往不咎了。

    本督一定會上奏朝廷,對二位将軍格外施恩,犒賞大功。

    ” 賀人龍、李國奇又連聲說:“一定遵命,死戰殺敵!” 傅宗龍把他們送走以後,不知明日到底能不能決戰,決戰能不能勝利,感到心中茫然,毫無把握。

    他望望尚方寶劍,歎口氣說: “皇上,宗龍老矣。

    明日搏戰,倘不成功,臣甯死沙場,決不作一個逃帥!” 兩天來李過一直駐兵射橋附近,一面派人暗探官軍動靜,一面等候後邊的大軍來到。

    同時佯裝将要進攻汝甯府城,命士兵們綁紮雲梯和準備其他攻城用具,還向附近村鎮大量征集火藥以備放迸,将城牆轟塌一個缺口。

     今天是九月初五日,人馬陸續到達射橋一帶,都按照指定的地方,分駐在射橋周圍。

    他一面派人向各地征集糧食,一面将軍糧分出一部分救濟饑民。

    由于他不斷派出細作,深入新蔡城外,加上百姓們自己來送消息,所以他對于官軍的動靜相當清楚。

     李過已經探明官軍正從新蔡向龍口開去,他深怕官軍向東北逃走,便派劉體純、馬世耀等偏将率領一萬左右步兵和少數騎兵趕往龍口以西十餘裡的洪河渡口,限定黃昏以前到達,依計行事。

     當天夜間,李過同楊承祖率領數千精銳騎兵和萬餘步兵,悄悄向孟家莊附近開去。

    所有騾馬都摘去銅鈴,不許大聲說話,不許點燈籠火把。

    人馬出動時尚有一牙兒新月照路。

    不久,月牙兒落去了,人馬在晚秋的耿耿銀河和繁星下匆匆趕路。

     初六日黎明,官軍飽餐一頓,沿着洪河北岸分兩路向西進軍,尋找義軍作戰。

    盡管官軍的将領都心中怯戰,但是因為傅宗龍堅持要向義軍進攻,動不動就口稱“聖旨”,所以沒有人敢說二話,連楊文嶽也不敢多說。

    官軍走了大約十裡多路,前邊探馬來報:“賊快要渡河了。

    ”過了片刻,又有探馬來報:“賊已經過了一半了。

    ”又過了片刻,第三次探馬來報:“賊三停已經過了二停了!”這時博宗龍确信義軍是要過洪河往南去圍攻汝甯府城,還以為義軍并不敢同他和楊文嶽的大軍作戰,而是避開了官軍鋒芒。

    于是他同楊文嶽商量:是不是立即追擊?楊文嶽很猶豫,說: “再看一看吧,傅大人!” 傅宗龍說:“現在不需要再看,乘他半渡而擊之,使他首尾不能相顧。

    如果等他全部過了河,再想戰勝就不容易了。

    ”說罷,大聲下令:“趕快追擊,不要讓流賊逃走!” 所有的将領都擔心會中了李過的計,但他們隻敢在私下議論,沒有人敢公開向博宗龍建議。

    誰都害怕落一個“臨戰惬怯”之罪。

     當官軍追到渡口的時候,才知道義軍渡過洪河南岸的實際很少,大部分都駐在洪河北岸。

    可是使傅宗龍感到信心十足的是,這留在北岸的義軍并不敢同官軍作戰,一望見官軍來到即倉惶逃遁。

    已過南岸的義軍也趕緊拆斷浮橋,分明是害怕官軍過河追擊。

    由于浮橋已斷,南岸和北岸的義軍便不再能互相呼應。

    傅宗龍看到這一切,不管士兵仍然心存畏懼,傳下嚴令:立刻向西追趕,不許“流賊”逃脫;至于南岸的少數“流賊”,可以暫且不管,先拼全力追趕北岸的大股“賊軍”。

    他勉勵三軍将士: “務須乘賊驚慌,一舉殲滅,為朝廷立大功,為中原除心腹之患!” 天氣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