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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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一支騎兵去歸州界上迎接曹操。

    雖然羅汝才已經聽從了他的勸告,發誓不再投降,并且殺了伍林,但是張獻忠對曹操不敢完全相信,所以必須趕快将曹操接回,在楊嗣昌來到夔州之前,一起奔往川北,尋找機會回到陝西,免得被包圍在夔、巫之間的萬山叢中。

     過了十天以後,羅汝才才從歸州境内回來。

    張獻忠一見到他,用左手抓住他的一隻臂膀,右手在他的背上捶了兩拳,快活地說: “曹操,我的老哥,你今天才回來,可把咱老張等壞啦!你去了這半個多月,夔東這一帶的變動可大啦。

    咱們攻開了土地嶺,打垮了張應元和汪雲鳳這兩個龜兒子的五千人馬。

    汪雲民受了傷,逃出戰場,喝了很多涼水,死在山路上。

    可是到如今,嗨,這夔東一帶真夠熱鬧,不但他娘的将星雲集,連大人物也都到啦。

    ” 曹操笑着問:“我在路上聽到消息,楊嗣昌已經從夷陵到了巫山,可靠麼?” 獻忠擠擠眼睛,笑着說:“咱們還沒有下請帖,這老王八蛋自己來啦。

    他對咱們用盡心機,步步緊逼,連做夢也想把咱們圍困在這搭兒一口吃掉。

    不過他晚了一步。

    他三天後才能到巫山,到了巫山也不會有多大作為,咬不了俺老張的雞巴。

    眼前咱們必須先動手,打垮川軍,離開這搭兒,沖進四川肚子裡。

    我隻等着老哥來,咱弟兄倆好擰成一股繩兒,一齊行動。

    如今,過天星和小秦王們一群混賬王八蛋都向楊嗣昌投降啦,隻剩下咱弟兄倆對付楊嗣昌調集的幾省官兵。

    其實,大塌不下來;天若塌下來,有咱們倆長漢頂着。

    他楊嗣昌自稱是‘鹽梅上将①’,老子非要他變成帶汁兒的上将不可!” ①鹽梅上将--鹽梅指輔臣。

    楊嗣昌自稱“鹽梅上将”。

    詳見本書第二卷第21章。

     汝才問:“怎麼是帶汁兒的上将?” 獻忠說:“他打不勝咱們。

    遲早叫他敗在咱倆手裡。

    他對着尚方劍抱頭痛哭,可不是帶汁兒的上将?” 羅汝才和衆将領都忍不住哄笑起來。

    獻忠也掀髯大笑,好像當時的督師輔臣和調來對他作戰的四川、湖廣、陝西、雲南、京營共十幾萬官軍全不在他的眼中。

    笑過之後,他拉着羅汝才走進屋裡。

    他們的重要将領也都跟着進來,在凳子上和小竹椅上坐下,聽他們決定下一步如何作戰。

    獻忠向曹操問:“四川巡撫已經到了大昌縣城,你知道麼?” 汝才說:“我知道。

    他是給楊嗣昌逼得硬着頭皮來大昌的。

    他是文官,對打仗的事兒是外行。

    有點兒讨厭的是他把秦良玉和張令兩個老家夥都調來了,看來是下狠心不讓咱們從這兒往西,進入四川内地。

    ” 張獻忠輕蔑地一笑,說;“隻要曹哥你回來,咱們兩股勁兒用在一個拳頭上,會把秦良玉這老寡婦打得暈頭轉向。

    起義至今,明朝的大将,多少公的都給咱們打敗了,殺死了,何況母的!至于那個張令,什麼雞巴有名的神弩将,老子在柯家坪①領教過啦。

    那一仗,殺得這位神弩将毫無辦法,一連幾天把他包圍在山溝裡,他老雜種的将士們連水也沒有喝的。

    要不是張應元、汪雲鳳、常國安這幾個龜兒子都來救他,老子不把他活捉到也要打發他上西天。

    他是咱們手下敗将,是他怕咱還是咱怕他?” ①柯家坪--在四川與陝西東南部交界地方,具體位置待考。

    此戰發生在崇祯十三年三四月間。

     羅汝才狡猾地笑着說:“敬軒,你不要因為土地嶺一戰就又輕敵了。

    你知道秦良玉這次帶來多少人馬?張令有多少人馬?單說他兩個的人馬,合起來比咱們多好幾倍,何況邵捷春手下的川軍将領還有哩,不止這兩個老貨!” 獻忠回答說:“在柯家坪的時候,張令号稱有五千人馬,實際隻有三千多,還有一千多隻有名字沒有人。

    如今他吃了苦頭,會少吃點空名字①,補充幾百人,頂多不會超過四千。

    至于那個老寡婦,一萬多人!” ①空名字--書本上稱為“空額”,即按照編制的額定人數,花名冊上報的名字有一部分是空的。

     羅汝才面帶微笑,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來昨天在路上被他截獲的一份官軍塘報,遞給獻忠,說: “你瞧瞧,比你估計的多兩倍!” 獻忠一看,果然這份塘報上是寫着秦良玉親率三萬石-将士從重慶今夜東來,馳援大昌和夔州,約于二十二日可以開到。

    獻忠捋着長髯,心中琢磨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說: “他媽的,塘報上準是寫錯了一個字兒,将千字寫成了萬字!” 汝才問:“你敢斷定?” 獻忠說:“我敢拿我的老婆同你打賭。

    ” 汝才笑着搖搖頭:“不行。

    你的幾個長得頂俊的老婆如今都在襄陽坐班房哩。

    ” 獻忠又說:“好吧,拿我的坐騎同你打賭。

    我的黃骠馬雖然算不得千裡馬,可是也差不多。

    要是秦良玉真有三萬人馬,我就将咱老張的黃骠馬送給你!” 羅汝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說:“不用打賭,我也斷定這母貨不會有三萬人馬。

    夏天她在巫山境内跟我打仗時隻有一萬多人,後來開往重慶,路過忠州對岸時又差人從她的老窩裡調出來幾千人,合起來約有兩萬人之譜,或者稍多一點兒。

    咱不管這塘報上是不是将二字錯寫成了三字,還是秦良玉和官府故意虛張聲勢,反正咱們不在乎。

    在巫山縣百子溪我捉到了她手下的幾個小兵,摸清了石-兵的一點兒真實底細。

    秦良玉這母貨今年已經有六十七歲,精力衰啦,議事時常打瞌睡,打仗時很少親臨前敵,當年名将隻剩下一個空名兒。

    像她這樣年紀,最好留在家裡抱重孫子,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就受不了那個勞苦。

    ” 徐以顯接着說:“曹帥說得很是。

    如今秦良玉和白杆兵徒有虛名,遠非昔比。

    從将領上說,她姓馬的跟姓秦的兩家,能夠帶兵打仗的将領都死啦,剩下的都是些糠包菜。

    牡丹雖好,還得綠葉扶持。

    她如今是牡丹花謝,綠葉凋零,興旺得意的時候早已經過完啦。

    從戰兵上說,同樣是有名無實,臨時征集來的未經訓練,不過是烏合之衆。

    她如今不能夠像往年那樣自己沖鋒陷陣,手中又無戰将,白杆兵沒有領頭的,誰肯賣命?她馬家幾代做土司宣撫使就是世襲土皇帝,在石-說句話就是王法,吐口唾沫叫誰趴地下舔起來誰不敢不舔。

    她一家人喝民血,吸民膏,騎在百姓頭上過日子,動不動将欠租欠債或不聽話的小百姓鎖拿,非刑拷打,或是下監,或是扔進水牢,沒有人敢吭一聲兒,更别提反抗啦。

    她們一家人想殺誰,不眨眼睛。

    可是人心怎麼能服?依我看來,隻要我們大軍猛力一沖,石-兵同樣也會潰不成軍。

    目前四川官紳都把秦良玉和張令看成了兩座長城,想着他們一定可以堵擋住我們不能夠越過夔州。

    其實,他們這兩個老貨,一個六十七歲,一個七十挂零,土已經埋到下颏啦,越老越驕,要他們敗在咱們手裡不難。

    ” 吉-點頭說:“徐軍師所言,正是石-兵今日的緻命弱點。

    隻要我們打得巧,打得猛,殺敗秦良玉不難。

    目前秋高馬肥,而我軍以騎兵為主,此我軍有天時之利。

    自夔、巫向西,地勢自高而下,此我軍占有地利。

    石-兵多是烏合之衆,且人人怨恨土司魚肉殘害,隻是強迫征集而來,不像我們西營和曹營萬衆一心,士氣甚高,深得人和。

    故從天時、地利、人和三方面看,我軍戰勝石-兵,如操左券。

    ” 曹操很有信心地說:“你們兩位軍師說得好。

    我們一定能夠打勝張令和秦良玉。

    打不勝我曹操頭朝下走路!” 獻忠高興地說:“曹哥,你今天的勁頭很足,好!你說的話句句都落在點子上,跟俺老張想的差不多,好!這一仗十分要緊,應該怎麼打,你一定有好主意。

    索性把你肚子裡的妙計倒出來好不好?” 曹操笑着說:“急什麼,還怕來不及明天出兵麼?我已經餓啦,趕快把酒宴擺上來,等吃過你的接風酒宴以後再商議軍事不遲。

    你破了土地嶺,一定奪得了不少好酒。

    有什麼滬州的,綿州的,快都擺上來吧!” 獻忠拍着汝才的肩膀說:“好,好。

    咱們是老搭檔,我曉得你是非酒肉不行。

    吃喝美了,你足智多謀,真不愧是曹操轉世!要是秦良玉減少四十歲,這一戰給你活捉,該有多麼如意!” 曹操說:“閑話少說,快擺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