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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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周圍的阿谀之風。

    當張獻忠正在陶醉于連續勝利和周圍很多人的阿谀之中時,楊嗣昌已經将向他包圍進攻的軍事部署就緒了。

     楊嗣昌第二次在襄陽召集諸将會議過了十幾天,左良玉的軍隊和陝西的官軍各路齊動,要向張獻忠進行圍攻。

    獻忠事先得到住在襄陽城内的坐探密報,知道了楊嗣昌的作戰方略和兵力部署,但沒有特别重視。

    他對左右親信說: “老左是咱手下敗将,他咬不了咱老子的屬!” 盡管張獻忠瞧不起左良玉,但還是作些準備。

    閏正月下旬,獻忠将人馬拉到川、陝交界的太平縣(今萬源)境内,老營和三千人馬駐紮在瑪瑙山①,各營分駐在周圍兩三個地方,為着打糧方便,相距都有二十裡以上。

    這兒是大巴山脈的北麓,山勢雄偉,地理險要,而太平縣又是從陝南進人川北的一個要道。

    獻忠暫時駐軍這裡,避開同左良工作戰,一面休息士馬,一面收集糧食,打算伺機從太平縣突人四川,或沿着川、陝邊界奔往竹溪、竹山,設法重新與曹操會師。

    陝西、三邊總督鄭崇儉在漢中和興安駐有重兵,所以他無意奔往漢中一帶。

     ①瑪瑙山--在四川萬源縣西北七十裡處,靠近陝西鎮巴縣境。

     他剛到瑪瑙山幾天,探得左良玉的追兵已經由湖廣進人陝西,在平利按兵不動。

    多數将領和謀士們都認為左良玉被楊嗣昌催促不過,做一個前來追剿的樣兒給朝廷看看,未必敢真的冒險深人。

    縱然有幾個人認為左良玉可能向瑪瑙山追來,但在張獻忠的面前都不敢多說。

    一種驕傲和麻痹的氣氛籠罩着獻忠的老營。

    有一天在晚飯後閑談中間,軍師徐以顯提到須要在一些險要路口派兵把守,以防官軍偷襲。

    張獻忠笑着說: “老徐,你不用過于擔心。

    左良玉這龜兒子,自從羅猴山那一仗吃了大虧,幾乎把他的老本地折光,聽到咱老張的名字就頭皮發麻。

    倘若他再像那樣慘敗一次,不隻是受崇幀嚴旨切責,給他一個降級處分,隻怕他的前程也難保啦,說不定還會送了他的狗命。

    雖說朝廷輕易不敢殺手握兵權的大将,可是,夥計,楊嗣昌在軍中,找機會殺個大将為朝廷樹威,還怕無機可尋?依我看,老左這家夥,隻好在平利按兵不動,不敢冒險深人。

    如今朝廷大将,誰不是隻想着保持祿位。

    他們的上策是擁兵觀望,下策是實打硬拼。

    老左可沒有鬼迷心竅!” 張大經頻頻點頭,說道:“大帥所言極是。

    俗話說:一年被蛇咬,三年怕草繩。

    左昆山在羅猴山受過教訓,不過半年多一點時間,前事記憶猶新,決不敢再一次貿然深人。

    ” 徐以顯搖頭說:“不然,不然。

    左昆山久曆戎行,也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斷不會因吃了一次敗仗就驚魂落魄,不敢再戰。

    聽說朝廷對他的擁兵驕橫頗為不滿,楊嗣昌實想找機會奪他的‘平賊将軍’印交給賀瘋子,這事他也知道。

    如今老左進到平利,賀瘋子等人率領的秦軍也從興安州向我們逼進,都想尋覓機會建功,而老左更想趕快打一個勝仗給楊嗣昌看看。

    打仗的事兒,總要有備無患,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 張獻忠哈哈大笑,在徐以顯的肩上一拍,說:“我的好軍師!如今是閏正月,高山上還很冷,你這把鵝毛扇子偏扇冷風,不扇熱風!你全不想一想,從羅猴山一戰之後,咱們的士氣旺盛,官軍更加怯戰,老左何必來瑪瑤山向老虎頭上搔癢?他一向同賀人龍各懷私心,尿不到一個壺裡,如何能同心作戰?你放心吧,他們誰也不敢往瑪瑙山來。

    咱們的糧食不多,每天派小股人馬四出打糧要緊!” 潘獨鳌接着說:“大帥料敵,可謂知己知彼。

    目前不怕官軍前來,但怕缺糧。

    應該多派出一些人馬打糧,打糧多者有賞,打不到糧食的受責。

    隻要我們軍中糧足,何患官軍前來!” 左右一些從谷城和房縣投人義軍的文職人員都附和獻忠的看法,說軍師雖然足智多謀,卻沒有看清左良玉實無力量前來作戰。

    徐以顯輕輕搖頭,仍是放心不下,但是怕觸獻忠惱怒,不願多說了。

     張獻忠随即命親兵叫來一群擔任打糧的大小頭目,因為打糧的成績不好,将他們臭罵一頓,威脅說以後誰如果打不到糧食回來,輕則五十軍棍,重則砍頭。

    大家本來想說出來在這人煙稀少的大巴山中打糧的種種困難,但看他正在雷霆火爆地發脾氣,都低着頭不敢吭聲。

    獻忠雖然對着打糧的頭目們罵得很粗魯,但心中也明白大家确實有困難,所以忽然收了怒容,走到一個隻有二十出頭年紀的小頭目面前,扯着他的耳朵問道: “春牛,你這個小王八羔子,咱老子平日很喜歡你是個能幹的小夥子,怎麼今日率領兩百人出去兩天,連一顆糧食子兒也沒打到?” 青年小頭目疼痛地歪着腦袋,大膽地說:“大帥,請你丢了我的耳朵讓我回禀。

    你的手狠,快把我的耳朵扯掉啦。

    ” 獻忠放了他的耳朵,親切地罵道:“好,你龜兒子說清楚吧。

    ” 小頭目望着他說:“大帥!方圓幾十裡内,隻要是有人住的地方,有糧食的人們都逃走啦,有的人家沒逃走,也給我們将糧食搜光啦。

    如今要想打來糧食,非到一百裡以外不行。

    可是,大帥你限定隻能兩天在外,時間限得太緊,我能夠廚出糧食?你就是砍了我的頭,隻流血,流不出一顆糧食子兒!” 獻忠問:“來去限三天如何?” “至少得寬限三天,五天最好。

    ” 獻忠捋着長須想一想,說:“好,劉春牛,隻要你龜兒子能夠打到糧食,三天回來行,五天回來也行。

    可是至遲不能超過五天。

    ”他望着全體打糧的頭目說:“老子把話說在前頭,你們哪個雜種倘若在五天内仍是空手而回,休想活命!大家還有什麼話說?” 大家紛紛回答沒有别的話說,準定在三天以外,五天以裡,帶着糧食回來。

    獻忠高興起來,大聲喊叫: “老營司務!給他們每個小隊發兩壇子好酒,兩隻肥羊。

    今日雖然打糧不多,有的空手回來,可是既往不咎,下不為例。

    念弟兄們天冷辛苦,發給他們羊、酒犒勞。

    ” 大家齊聲歡呼:“謝大帥恩賞!” 獻忠回到屋中,向火邊一坐,同那些圍坐在火邊的文武人員談論着打糧的事。

    人們有的稱贊他對部下有威有恩,明日出去打糧的各股将士定能滿載而歸;有的說他今年正交大運,一時軍糧困難無礙;另有的說他自去年破房縣以後,威名更震,左良玉實不敢前來尋戰,不妨在此休軍半月,然後轉往興、歸山中就糧,湖廣畢竟要富裕一些;還有的建議他在瑪瑙山得到一點糧食之後,突然殺往平利,出左良玉不意,殺他個落花流水;并且說,自從羅猴山一戰之後,左兵聽到獻忠的名字就膽戰心驚,西營大軍一到,左兵必将驚慌潰逃。

    獻忠對各種阿谀奉承的話已經聽慣,既不感到特别喜歡,也不感到厭惡,有時還忍不住含笑點頭或湊一二句有風趣的罵人話,然後哈哈一笑。

    後來他靠在圈椅上,拈着長須,閉着眼睛,聽大家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