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有什麼副刊,就有什麼社會

關燈
——1—— 常常聽見國内的評論家說,西方報紙沒有副刊。

    在這裡,英文又被當做西方唯一的語言了,因為英文報紙确實沒有副刊,但是在德文報紙裡,副刊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傳統,而在首屈一指的《法蘭克福彙報》(F.A.Z)裡,副刊更是自成一霸,舉足輕重。

     副刊和正刊一樣,是獨立的一整疊,平常的日子裡每天有三四個全版和兩個半版。

    要了解德國的知識階層對什麼事情關心、有什麼樣的品位,《彙報》副刊是一個标幟。

     抽出7月15日的副刊:首頁頭條是一篇文化評論,對魏瑪城的古迹維修加以批評。

    同樣大篇幅的是一篇藝術評論,讨論巴黎蓬皮杜中心展出Leger作品,加上一張主題照片。

    另外兩篇短文,一篇讨論恐怖片的翻新,一篇追悼一位剛去世的出版家。

    全版隻有這四篇文章、兩張圖片。

     第二頁總共有五篇文章:兩篇書評,一篇電視節目批評,一篇廣播節目介紹,一篇小說連載。

    幾個月來每天連載的是葡萄牙作家AntonioLoboAntunes的《異端審判者手記》。

    副刊編輯推測1997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可能落在Antunes身上,有意在這段期間連載他的小說。

     除了連載長篇小說之外,副刊也經常有詩的刊出。

    一首詩往往與那首詩的一篇短評并肩出現。

    所占篇幅大約是一個全版的四分之一。

    如果台灣副刊上長篇連載是每天一千字的話,在德文《彙報》副刊上大約是每天四千字的小說内容。

     兩篇散文出現在第三頁,附有插圖。

    為了抵抗暴力、吸毒、競争、排外等等不健康的社會氣氛,有人在柏林組織了通宵達旦的“愛的大遊行”;上百萬的人走在柏林街頭歌頌愛,歡呼愛,要求愛。

    兩個散文作者表達對群衆激情的不以為然。

    一夜之間,動物園裡多了七十五萬噸的人尿,死了三千株灌木和幾百株樹,草地被數百萬隻腳踩扁了,土質扁了整整九厘米,草根無法呼吸而死亡,一時的浪漫激情換得的是自然的破壞。

     另外兩篇長文分别是建築美學評論和戲劇評論。

    前者追溯一個16世紀建築師的心路曆程,後者評介希臘悲劇《美狄亞》在斯圖加特劇院最新的公演。

     第四頁全版隻有三篇文章,分别評介土耳其的電影、科隆博物館展出的60年代美術、小城基辛格的文化藝術節。

    角落裡有一則文化消息,澳洲聲樂家得了維也納歌唱獎。

     訃聞占了第五頁的下面四分之一;在四分之三的版面上有兩篇文章:一篇從社會文化的角度讨論巴勒斯坦與以色列的争議,一篇評論歌劇。

     第六、七頁都隻有半版:評介一個攝影展、讨論“網絡中的藝術與人生”,還有兩篇非虛構新書的批評。

     ——2—— 相當于每天五個全版的副刊,基本上有三種内容:評論、創作、文化消息。

    評論占了三分之二:文學批評、書評(分文學類和非文學類)、戲劇評論(舞台劇、歌劇)、藝評、影評、樂評、建築評、攝影評、博物館評……,加上對社會現象、大衆文化、政治事件、國際關系、曆史設釋種種的社會批評。

    創作則以連載小說為主,詩其次,散文又其次,而周日副刊必有一兩篇全版或半版的短篇小說,一次刊完。

     一個全版隻容四篇文章,可見文章篇幅之大、字數之多。

    文章又以評論為主,可見議題之嚴肅、讨論之深入。

    一個習慣了英國報紙風格的人,讀《法蘭克福彙報》副刊可能要大驚失色、落荒而逃;德文副刊硬得像塊大磚頭,可以将人砸死。

    相反的,《彙報》副刊讀者會覺得最嚴肅的英國報紙都太花哨、太浮淺、太主觀。

     德國的評論者忌諱用“我”這個字。

    對一個事件發表批評。

    雖然是“我”的看法,也要以最客觀、最無我的筆觸寫出。

    所以德國報紙,尤其是《彙報》,沒有英國報紙上猖狂的專欄作家——談國家大事的文章裡可以以“昨天晚上我在廚房喂狗的時候”這樣的句子開頭。

     德國人看重客觀的信實穩重,英國人欣賞主觀的個人魅力。

     和台灣報紙副刊的輕薄短小正好相反,德國《彙報》副刊是長大厚重。

     可是我還沒說完呢。

    《彙報》副刊除了每天的五六個全版之外,還出一年四次的文學特刊;一份特刊可能有五十頁全版。

    每個星期六有文學畫刊,前後六個全版,用昂貴的光面紙印刷。

    譬如一個全版就刊一篇長文:《白鲸記及其插圖曆史》,或者《毛姆的再發現》。

    一個星期一次,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