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啞舍·天钺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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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去。

     少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雖然看上去百般不願,卻也大方地把這錦盒塞了過去。

     趙匡義沒料到這少年當真把這玉斧眼睛都不眨地送給了他,他本不想要,但一思量這少年如此大方,打賭什麼的不過是一種形式,說不定這玉斧根本就不那麼值錢。

    趙匡義見那少年低頭喝着茶精神恍惚,便也不再叨擾,把懷裡的銀袋掏了出來全部都放在了茶幾上,抱着錦盒心滿意足地離去。

    臨走前他聽到那少年小聲嘟囔着什麼“真命天子”,但他卻并未在意。

     少年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的茶,才驚覺那人已經拿着天钺斧離去,而此時坐在他面前的老闆正看着桌上的銀袋若有所思。

     “老闆,呃……天钺斧今天被我賣了……”少年期期艾艾地解釋道,那人留下了銀子,應該算是賣了吧……好吧,完完全全的賤賣。

    “不過老闆你不是說過能拿起天钺斧的人就是天子嗎?賤賣給天子也沒什麼吧?喏,壞了,他說是送給他哥的禮物,到時候他哥拿不起來天钺斧就好笑了……哈哈……” 這老闆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剛剛出頭,異常的年輕,卻面容沉靜,看起來與他的相貌着實不符。

    更穿了一身古老的黑色漢服,就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他看着少年半晌,終于歎了口氣道:“那天钺斧雖然天子能夠拿得住,但相傳當年周武王打造了這柄天钺斧後,便把這天钺斧封印了起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啊?”少年隐約知道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錯事,越發地不安起來。

     “因為這柄代表着權力的玉斧,擁有着令人猜忌的魔力,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啊……”老闆的聲音淡淡低去,最終消散在店内缥缈的茶香之中。

     趙匡義回到家就把這柄玉斧送了出去,而自家大哥也如他所料般,非常喜愛,一見之下就愛不釋手,當即便找來絲條,随身佩戴。

     趙匡義很高興自家大哥喜歡這柄天钺斧,更是添油加醋的把這玉斧的來曆說了一遍。

    趙匡胤聞言哈哈大笑,并不在意。

    他自是不會相信這個才十二歲的弟弟出趟門就能為他買來一柄什麼周武王的天钺斧,這無非是店家的誇大其詞信口開河罷了。

    不過他還是心中喜悅,畢竟這也是自家弟弟的一片心意。

     再說這柄玉斧,确實甚是和他眼緣。

    而且他二弟言語中這柄玉斧的含義,更是讓他暗自在意。

     斧,意為權柄嗎? 趙匡胤掩去眼中精芒,摸了摸趙匡義的頭頂,又問了幾句他最近書念得如何,這才揣着新得的天钺斧欣然離去。

     趙匡義松了口氣,他雖然知道那少年所言有些荒唐,但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擔憂,生怕有什麼意外。

    但他分明看着自家大哥把玩着那天钺斧,半晌都未離手,那麼這隻能說明那少年應是一開始就想換個由頭,贈予他這柄天钺斧的。

     大哥說這玉斧玉質潤澤,顯然不是普通物事。

    趙匡義思量之下,決定明天要和娘親預支些銀子,他今天帶去的零花錢顯然是不夠這柄天钺斧的價值的。

     随手收起依舊擱在桌子上的錦盒,趙匡義的眼角餘光撇見盒底鋪墊的錦布翹起了一角,另一面隐隐有墨迹的樣子。

    他伸手把那錦布拿起,抖開,待看清那上面的字迹後,不禁愣住了。

     “天钺斧,周武王之斧,姜子牙姜太師所制,傳非天命之人所不能執。

    武王曾因此斧怒斬摯友,後大悔,言執此斧之人,猜忌之心大起,禍及左右,于武王十二年封印。

    ” 趙匡義反反複複讀了數遍,随即輕笑出聲,并不以為意。

    他即認定那少年所說是編造出來的,那這片錦布則更讓他加深了這個判斷。

     不管怎麼說,造假造到如此份上,他也是無比佩服那個少年背後的老闆。

    明天記得去見見那人。

    諾,銀兩還是多管娘親要一些吧 趙匡義計劃的不錯,但是當他第二天揣着錦布和一袋沉甸甸的銀兩找到那條小巷時。

    哪家名為啞舍的店已經不在了。

    空空如也的店面裡,除了地上依舊留有灰塵和木箱的印迹外,什麼東西都沒留下。

     那麼多的木箱,短短一夜時間就都搬走了? 趙匡義雖然心下疑惑,但他也知道那老闆是要帶着那重病的少年去遊玩的,他就算想找也找不到。

    所以便不再多想,把那條錦布随手放在自己書房的雜物箱内,沒幾天就忘記了。

    他也不是不想找機會讓其他人拿一拿大哥的天钺斧試試看,可是那天钺斧大哥幾乎不離身,找不到實驗的機會,趙匡義慢慢也就淡了心思。

     隻是,随着時間的流逝,這件本該被他遺忘的事,卻越發鮮明起來。

     他大哥随後去了滑州當副指揮,在戰場之骁勇善戰。

    趙匡胤随後的家信中,特意提到了趙匡義送他的天钺斧曾在危急時刻救了他一命。

    趙匡義沒有多想,反而覺得如果送的是一柄利刃,說不定在戰場上的作用會更大。

     新登基的大周王朝皇帝郭威無子,他的内侄柴榮便成了他的養子,成為了皇位繼承人。

    太子柴榮因為此戰看中了趙匡胤,将他調到了自己身邊,提任為開封府馬直軍使。

    從地方副官一下子晉升為京中重臣,趙匡義知道他大哥可以稱得上是平步青雲,而這一年他大哥才二十七歲。

     十五歲的他站在城門口,看到白馬輕騎回京的大哥,覺得無比陌生,那戰場是凝練出來的殺氣與霸氣撲面而來,令人望而生畏。

     “二弟,自從得了你送的天钺斧,你大哥我鴻運當頭啊!”趙匡胤下了馬,意氣風發的對趙匡義說道。

    他在外流浪時曾連飯都吃不飽,差點餓死街頭。

    如今短短三年間,他位極人臣,這是在不得不讓他感歎世事難料。

     趙匡義這是第二次聽到自家大哥特意提到天钺斧,心中微愣,随即也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

    人都是這樣的,總會為自己找個寄托。

    趙匡以并未多想,而是羨慕的摸着趙匡胤的白馬。

     趙匡胤看在眼中,略一沉吟,便道:“二弟,你年紀也不小了,我以前怕在戰場上無法顧你周全,才沒把你帶在身邊。

    如今大哥我回到了京城,你就先跟着我吧!你可願意?” 趙匡義驚喜的連連點頭。

     但趙家兄弟誰也沒想到,趙匡胤的開封馬直軍使并未當多久。

    皇帝郭威在這一年年末便病重卧榻,好不容易熬過了年關,卻并沒有好轉,在他登基為帝第三年時駕崩,他的養子柴榮在他的靈前繼位。

     緊接着在右軍潰敗甚至由數名将領開始逃亡的時候,他大哥趙匡胤在高平之戰的危急時刻力挽狂瀾,改變必敗之局。

     趙匡義既崇拜又驕傲,在血染的戰場上,大哥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一般,令人感到無比可靠。

    甚至要比身穿黃袍的皇帝還要震撼人心。

     在這一刻,趙匡義鬼使神差的想起那片錦布上的話語。

     “天钺斧,周武王之斧,姜子牙姜太師所制,傳非天命之人所不能執” 公元960年,陳橋驿。

     趙匡義迎着鵝毛大雪騎着馬奔往驿站,還未滿弱冠之年的他,已經随着他大哥在戰場上馳騁三四年了。

    戰火的洗禮讓他褪去了眉宇間的稚氣,幾度生死間的曆練讓他可以臨危不懼,養成了沉靜穩重的脾性。

    可是現在的他卻有些緊張,扶着缰繩的手微不可查地輕輕顫抖着。

    在一幢歇檐式屋頂的建築前勒馬停下,趙匡義飛身下馬,把缰繩交給了屬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後,才踩着雪拾階而上。

     這是一座不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