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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訝異的神色。

     「我們走了。

    」我跟高海明說。

     我昂首闊步離開餐廳。

     我利用高海明出了一口氣。

     高海明和我轉到另一間餐廳吃飯。

     「你為什麼要告訴他我的背景?」他問我。

     「有什麼關系?你不喜歡嗎?」 他沉默。

     「我最讨厭他那三個姐姐。

    」我說,「是我供他讀書的,沒有我,他怎會有今天?現在坐享其成的是那個女人和他三個姐姐。

    他從來沒有請我吃過日本菜,他們剛才吃神戶牛肉呢!他憑什麼,她們憑什麼?」 我以為我已經可以忘記曉覺,可是再見到他,又挑起我記憶裡最痛楚的部分。

    我不甘心,尤其看到他那麼快活。

     高海明一直沒有出聲。

     「走吧,我要上班了。

    」我說。

     他送我上電梯。

     「你一直沒有忘記他。

    」他說。

     「我恨他。

    」我說。

     「要曾經很愛一個人,才會這麼恨他的。

    」 我無言。

     「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 「胡說!」我掩飾。

     「為什麼你不可以忘記他?」他哀哀地問我。

     「是的,我不可以忘記他,他是我第一個男人。

    」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這還不夠嗎?還不夠的話,我告訴你,他是我生命的全部。

    」 他傷心地凝望着我。

     「你說得對,愛情是含笑飲毒酒,我喜歡飲這一杯毒酒。

    」我倔強地說。

     「他已經不愛你。

    」 「你是什麼人?我的事關你什麼事?」我沖口而出。

     「我以為我是你男朋友。

    」他難堪地說。

     「我和你加起來,放在試管裡,并不能變出你理想中的顔色--那一種明亮的藍色。

    我們是兩種無法配合的物質,算了吧,我們分開好了。

    」我說。

     電梯到了,我走出電梯,他留在電梯裡,沮喪地望着我。

     「我真的那麼糟嗎?」他抵着電梯門問我。

     「是我無法配合你,對不起,我無法愛你。

    」我說。

     「我明白。

    」 「對不起。

    」我轉身離開。

     「再見。

    」我聽到他跟我說。

     「再見。

    」我頭也不回。

     過了幾天,他沒有再打電話來。

     他可曾理解,那是一段十年的感情? 那天夜裡,我收拾抽屜裡的東西,我看到他以前送給我的那三十二罐空氣和那隻聖誕襪。

     我打電話給他,他的女傭說他離開香港了。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我問她。

     「高先生沒有說。

    」 我打電話到日本找樂兒,他說高海明沒有找她。

     「如果他來找你,你立即打電話給我。

    」我說。

     「姐姐,你和海明哥哥是不是吵了架?」樂兒問我。

     「我們沒有吵架。

    」我說。

     過了好多天,我再打電話給樂兒。

     「他沒有來過,他可能不是來了日本。

    」樂兒說。

     他去了哪裡?為什麼不辭而别? 過了一個星期,我打電話給他的秘書。

     「高先生還沒有回來,他暫時不會回來了。

    」她說。

     我愣住:「為什麼?」 「他已辭去總裁的工作。

    」她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停傳呼他,打電話到他家裡,都找不到他。

     他去了哪裡? 那天我不應該這樣對他,但他也應該給我一個機會道歉。

     一個禮拜之後的深夜,我終于接到他的電話。

     「你去了哪裡?」我問他。

     「我不會回來了。

    」他說。

     「什麼意思?」 「你根本不愛我。

    」 「我愛你的。

    」 「你不要騙自己。

    」 「你回來再說--」 「你根本沒一刻愛過我。

    」 我無言。

     「我不可以再望着你--」他歎息。

     「你也和他一樣,到頭來都舍棄我。

    」我罵他。

     「你知道我不是的。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保重。

    」 他挂斷電話。

     他這樣就走了,再沒有打電話來。

     「他愛我,他很快會回來的。

    」我這樣安慰自己,他是我的救生圈,他不能夠在這個時候丢下我。

     我跑上他的家,他的菲律賓女傭開門讓我進去。

     「高先生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女傭說。

     「我可以進去他房間看看嗎?」我問她。

     「你請随便。

    」她說。

     我走進高海明的睡房,那架野鼬鼠戰機依然放在床頭,他沒有帶走。

     我砌的十架戰機,他放在架上,由第一架開始排到我上個月砌的最後一架。

     他自己砌的戰機,反而沒有保留。

     那天,我故意在曉覺面前強調他的背景,隻是為了炫耀。

    我把高海明拿來炫耀,我并不愛他,他走了,我也無權恨他,而且是我說要分手的。

     「邱小姐,你走了?」女傭問我。

     「如果高先生回來,你叫他一定要找我。

    」我說。

     我根本沒有把握他會回來。

     「他會回來的。

    」夢夢安慰我。

     「不會的,他是個很固執的人,我知道。

    」我說。

     「或者他想你找他。

    」 「如果他不出現,我可以到哪裡找他?」我無奈地說。

     「你想想--」 「我想到了!」我靈機一觸,「他有可能會去那個地方,如果他還在香港的話。

    」 我到旺角那家模型店看看高海明有沒有去。

     「他沒有來過。

    」老闆說,「我也想找他,我這裡有好幾盒模型等着他砌。

    」 我在字條上寫了幾個字,叫他找我。

     「老闆,如果你見到他,請你把這個交給他。

    」我把字條放在信封裡交給老闆。

     兩個月過去了,我一天比一天挂念他,原來他不止是我的救生圈,可惜我發現得太遲。

    我那天實在太過分了。

     下半年,樂濤的新總裁上任,是他們家的親戚,叫高燃,我跟他開過一次會,是在他的辦公室。

    從前坐在這個辦公室裡的,是高海明,我們在這裡邂逅。

    他常用來砌模型的工具仍然放在台上,我突然覺得他很殘忍,他連一次機會也不給我。

    他的失蹤就象樂兒當天失蹤一樣,他替我把樂兒找回來,可是誰替我把他找回來? 十二月份,我拿了一個禮拜的假期到日本探望樂兒。

     樂兒仍然住在高海明的朋友川成先生夫婦家裡。

    他們很好客,招呼我住下來。

    樂兒長大了很多,很會照顧自己,她已經上高中了,課餘就在川成先生的公司兼職。

     「高先生很久沒有來日本找過我了,我們夫婦都很挂念他。

    」川成先生說。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我說。

     「他以前也會間中打電話來問候,我已經很久沒有接過他的電話了。

    」川成先生說。

     是的,我已經一年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了。

     「姐姐,我明天陪你上富士山玩好嗎?富士山現在下雪呢,很漂亮。

    」樂兒說。

     第二天早上,我們從東京起程到富士山,下榻在一間和式的酒店。

     「海明哥哥每次來富士山都住這家酒店。

    」樂兒告訴我。

     「真的嗎?」 「那次他來東京探我時說的,你猜他會在這裡嗎?」 「在這裡?」我茫然。

     「我們可以向酒店打聽一下。

    」 我向酒店的房間服務部查詢住客的名單,他們找到高海明的名字。

     「高先生曾在這裡住過。

    」那位服務生說。

     我喜出望外,追問他:「他什麼時候在這裡住過?」 「最近一次是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十四日。

    」 那一天,他從富士山打電話到香港跟我說聖誕快樂。

     我用顔色紙摺了一隻千羽鶴,在鶴身上寫上幾行字,叫他見到紙鶴要找我。

     「如果高先生再來,請你把這個交給他。

    」我跟服務生說。

     「好的。

    」 「你很挂念海明哥哥嗎?」樂兒問我。

     「一天比一天挂念。

    」我望着窗外的雪景說。

     「他對你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仍然留在香港,什麼也做不成,我一個人來到日本,才知道要努力,要靠自己。

    」 「你離家出走的時候,有想過回家嗎?」我問樂兒。

     樂兒搖頭。

     「為什麼?」我驚訝。

     「如果想過回家,便不會走。

    」 那麼高海明也不會回來了。

     「早點睡吧,我們明天上山頂滑雪。

    」樂兒說。

     樂兒睡了,我走到酒店大堂,再找剛才那位服務生。

     「高先生每次來這裡,是不是住在同一間房間?」我問她。

     她翻查記錄,告訴我:「對,他每次都住在六零六号房。

    」 「六零六号房現在有沒有人住?」 「讓我看看。

    」她翻查記錄,「今天晚上沒有客人。

    」 「可以讓我進去看看嗎?」 「這個,好的,讓我安排一下。

    」 那位女服務生進去辦公室拿了鑰匙,陪我到六零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