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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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

    “太晚了,”他答道,“我手上已經沒有任何紋路。

    ”他把手伸給我看,“歲月已經從我掌心擦去了人類稱之為命運的東西,我沒有掌紋。

    ”“我很遺憾你畢竟趕回來了。

    ”我說,我轉過身,把臉對着潔白清涼的亞麻枕頭,“你可以離開嗎,我深愛的教師?此時我甯可讓牧師在我身邊,還有我那忠誠的護士——如果你還沒有送她回家的話。

    我曾經用我的全部心靈愛戀過你,但在我垂死之際卻不想要你這優越高傲的陪伴。

    ”一團迷霧之中,我看到他的身形向我接近。

    我感覺着他的手覆蓋在我的面孔,把我的臉轉向他。

    我看見他藍色的眸子裡微光閃爍,冷色的火焰,模糊不清,但無疑是在劇烈地燃燒。

    “很好,美麗的人兒。

    就是此刻。

    你是否願意跟随着我,同我一樣?”他的聲音中仍舊充滿痛苦,但卻圓潤優美而撫慰心靈。

    “是的,我永永遠遠都是你的。

    ”“永遠蓬勃地生存一如我的生存,以罪惡者鮮血的隐秘做為滋養;如果可能,永遠忍受這樣的隐秘,直到世界末日的來臨?”“我會的,我願意如此。

    ”“跟随我學習我所能傳授的一切?”“是的,一切。

    ”他把我從床上抱起。

    我依偎着他,渾身顫抖,感覺自己頭暈目眩,而疼痛如此劇烈。

    我忍不住虛弱地哭泣。

    “隻需片刻,我的愛,我年輕溫柔的愛人。

    ”他在我耳邊說道。

    他把我抱入浴池溫暖的水中,溫柔地脫去我的衣衫,将我的頭細心靠在瓷磚鋪砌的邊緣。

    我讓雙臂飄浮在水上,感覺着溫暖的水沒過我的肩膀。

     他用雙手掬起水來為我沐浴,從面孔澆向全身。

    他堅硬光滑的指尖撫過我的面頰。

     “你面上還沒有生出胡髭,私處卻已經完全成長為一個男人。

    此刻它定會因為那種你曾如此喜愛的歡娛而變得堅挺。

    ”“啊,是的,我會。

    ”我低語。

    一陣劇烈的燃燒般的痛楚掃過我的面頰,傷口仿佛在蔓延開去。

    我掙紮着去觸摸,他卻把我的手按住。

    啊,那隻是他的血液注入了我潰爛的傷口。

    在刺痛與燒灼中,我感覺它漸漸愈合起來,接着他對我臂上和手背上的傷口做了同樣的事情。

    我緊閉了雙眼,深深沉浸在這奇異而令人麻痹的快感之中。

    他的手再一次地撫摸着我,平穩地觸過我的胸膛,我的私處,細撫着我的雙腿,仿佛在确認肌膚上最細微的傷痕與瑕疵。

    那種激蕩身心的無限快意再一次令我周身顫栗。

     我感覺自己被他從水中托舉而起,被他溫暖地包裹。

    空氣劇烈地流動,表明他抱起了我,以肉眼難及的速度飛快地移動。

    片刻間我的赤足觸到了大理石地闆。

    因為我在發燒,地闆上的冷寒反而令我感覺舒暢。

     我們正站在畫室裡,背對着他昨夜剛剛繪制的新作,面向另一塊巨大無比的宏偉畫面:燦爛的陽光與钴藍的天穹之下,兩個長發飄揚的人在一片繁茂的林木之中飛奔。

     那女人是達芙涅,她伸出的臂膀已經長出了茂密的樹葉,正在變成月桂的枝條;她的雙足已經生根,向地下不住延伸。

    她身後正是那絕望而美麗的神祉:阿波羅——一個金色頭發,體魄強健的男子。

    他遲了一步,他那危險脅迫的臂膀也不能阻擋她魔幻般的逃逸,不能阻擋她那緻命的變形。

    “看着天空中漠然飄過的雲朵罷,”我的主人在我耳邊低吟。

    他伸手指點着畫面上太陽輝煌的光明。

    那是他親手所繪,比任何一個每日沐浴在陽光下的人畫得都要好。

    很久以後當我給萊斯特講述我的故事時将會轉述他此時的話語。

    他是如此仁慈地把這些話語從那個時刻中為我留存。

     每當我重述這些話語,就能聽到瑪瑞斯的聲音在耳邊回響,那是我作為一個凡人孩子,最後一次的側耳傾聽。

     “從今以後,這就是你的雙眼所能看到的唯一的陽光,但是千年的深沉黑夜從此為你所有。

    你将像普羅米修斯那樣,從遙遠的繁星中盜取凡人永遠難以窺見的光明,那是無窮的啟示與輝耀,引導你領悟一切事情。

    ”但我早已從那個将我放逐的領域裡面看過了遠比此更為燦爛的天國之光,此時,我隻希望他能把那片光明對我永遠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