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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褙匠,我的手藝是從廣州學的,不知道貴府有否字畫條屏的要揭裱。

    ” 陶甘早年在江湖上以騙術為糊口生計,故三教九流都通曉一點,又因曾去過廣州、潮州一帶,故嶺南許多方言都會湊合幾句。

     廣州話果然靈驗,那管家堆起笑臉讓陶甘進了大門。

    說道:“待我去禀報總管,看有沒有活給你做。

    ”說罷,提腳便往裡院急趨。

     陶甘見林宅的前院花畦樹木修營得十分齊正,房栊亭閣都新上了漆。

    然而陶甘發覺若大一個宅院内卻不見有人走動,也不聞有人說話的聲音,心中不由狐疑重重。

    他正待轉過回廊往那瑣窗裡張望,卻見一個又黑又矮的肥佬迎着他氣虎虎走來。

    身穿薄玄綢上褂,下著白綢寬大燈籠褲。

    陶甘明白此人乃是林宅的總管了。

     肥佬沖着陶甘打量一下,叱道:“給我滾出去!這裡沒有字畫裱褙!”他操的是官話,但明顯是廣州人的語音。

     陶甘躬身賠禮不疊,讪讪退出大門。

    剛下了三級台階,隻聽得身後“砰”地一聲黑漆大門關死了,門上的那一對銅環搖震得叮當作響。

     陶甘含忍了晦氣,心想索性順路繞北門去看看運河邊上林藩的田莊。

    巴望能摸索着點林藩的頭緒。

    出了北門他便向行人一路打聽,濮陽的廣州人寥寥,一問便知道了方位。

     林藩的田莊緊挨着運河開辟,向東北延伸了約二三裡路。

    運河岸邊是一排整齊的棧庫,棧庫後黃葉一片露出農舍的屋脊和煙囪。

    碼頭上停靠着一艘大帆船,三個莊客正在往船上搬運草包。

    陶甘―一看得仔細,并不見有什麼可疑之處,便旋踵回去城裡。

     陶甘在街市上的一爿小酒肆内叫了一角酒兩味菜,磨蹭蹭吃了一個時辰。

    看看捱到暮色降臨,但付了賬出店門,慢慢又轉回林藩的宅邸。

    這時對面那小小的菜攤早收攤了。

     他悄悄走近林宅左首的那片瓦礫場。

    原來這裡也是一幢大宅子,隻因年久無人居住漸漸荒敗坍圯了。

    陶甘順着瓦礫場靠林宅的院牆一邊擇路而行,果然他發現牆根下有一堆破磚。

    他擦了擦掌,輕輕踏腳在破磚上翻身上了牆頭。

    選了一個适宜的角度窺視起林宅裡院動靜。

     林宅裡院如墳場一般荒冷,半晌不見一個人影走動。

    隻除是那一溜房栊的檻窗閃出一點燭光。

    幾乎是一幢空宅。

    ――尋常人家此刻上燈時候正是一片最繁忙熱鬧的景象。

     陶甘看了半日,沒見有動靜,興味索然,便縱身向下一跳。

    不意正踩倒那堆破磚,“嘩啦”一聲,他跌倒在地上,傷了膝蓋,撕破了長袍。

    ――這時黑雲正遮住了月亮,周圍一片漆黑。

     他屏住了呼吸,蜷縮在破磚堆裡警惕地窺視着周圍。

    這時他隐約發現影影綽綽有人在監視他。

    伸長耳朵聽了半晌,除了風聲外并不見有人行動的迹象,于是他大着膽走了出來。

     月亮又破雲而出,清輝一派。

    陶甘猛發覺身後有兩個影子在閃動。

    他想,寡不敵衆,走為上策。

    剛穿出瓦礫場。

    迎面卻見兩個蒙面大漢正朝他追來。

    陶甘吓得毛發倒豎,如背脊澆了冷水,掉頭便往回逃,兩個大漢則急步直追。

    陶甘一轉彎,卻岔入了一條死胡同,剛回頭想倒出來,兩個蒙面大漢已攔住了他的去路。

     陶甘大聲叫道:“兩位好漢,有話好說。

    ” 兩位大漢并不答話,一位上前就飛來一拳,陶甘眼尖,趕緊避閃。

    另一位一把揪住了陶甘瘦猴般的一條臂膊,向背脊後猛擰。

    陶甘一面掙紮,一面偷眼看那歹人,蒙面帔巾後隻見到一對兇光畢露的眼睛。

    陶甘明白:完了!――這兩人必是林藩派遣來收他的命的! 陶甘雖使出了全身氣力,哪裡還可動彈?一個大漢一把撕開陶甘的長袍,一面從腰間掣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陶甘狂喊:“救命!”心想莫非真的今夜一命歸陰,酸甜苦辣一齊湧上心頭,兩眼不由垂下了眼淚。

     忽然,隻聽得“當嘟”一聲,那大漢手上的匕首跌落在地。

    兩個歹人撇下他奪路而逃。

    黑暗中竄出一個人來,如天神一般威壯,隻聽他大喝一聲,拔腿便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