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河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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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勢越大越放不開手,心氣兒就跟着水漲船高。

    當年我朝光武爺也是個窮苦人,志向不過是想當個執金吾、掙個侯爺什麼的,後來怎麼樣?經略河北收編銅馬,心也就大啦!再說底下那麼多人賴你吃飯穿衣,指着跟你富貴發迹,人家要攀龍鱗附鳳翼的。

    這‘騎虎難下’四個字一點兒都不摻假,你說是不是這層意思呀?” 樓異的笑容也凝固了。

     “你好好想想張角吧。

    ”曹操意味深長,“下者用力,中者用智,上者用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平頭百姓得了這麼多的人心,關東之地,青、徐、幽、冀、荊、揚、兖、豫,如此多的人都尊奉他,這樣下去還了得?當年會稽的許韶,至多不過是得一個縣的人心,他就敢造反,我看早晚有一日這個太平道會成為我朝心腹大患!可歎當今天子不納忠言,還不拿這個張角當回事兒。

    你看這些流民隊伍,都到了兖州邊上了,他們要是真反了,可如何收拾呀!” 樓異思索道:“小的是不懂這些,但小的明白仗不是輕易打的。

    ” “是啊!羌人在西涼鬧個沒完,如今鮮卑又擾我北疆,要是中原反了,這大漢天下可就危險了。

    ”曹操歎息道,“可惜我現在外任途中,不能向朝廷申奏此事。

    ”說到這兒,曹操突然覺得自己太過自負了,論資曆,那些官職更高的大臣們何嘗不會提及此事,他們的話皇上都當耳旁風,自己這小小縣令又能如何呢? “大人,老百姓跟着張角不過是為了混飯吃,若是大家能安居樂業,誰還跟着他背井離鄉四方遊走呢?” “是啊!”曹操覺得有道理,“等我到了頓丘縣,一定要讓百姓過上安定的日子。

    也但願那幾個讨飯人不要彌足深陷,哪怕跟着我到頓丘,我給他們在衙門裡尋個生計呢?” 樓異卻不太樂觀:“這個很難說,他們都是一處的窮苦人,還是願意在一起的。

    畢竟太平道現在能給他們吃喝,也能讓他們一處活下去,老百姓才不管誰當家做主呢!誰給他們活路,誰能讓大夥過上好日子,就跟着誰幹!” 曹操不禁搖搖頭:“我吃的苦太少,還是不懂得民心呀!” 果不其然,晚上那幾個逃難人回到館驿,都說要跟着馬老三他們走,也感謝曹操一路收留。

    曹操也不好阻攔,便由着他們了。

     第二天一早,諸位逃難人給曹操磕了頭,灑淚拜别。

    流民的隊伍南下,曹操與三個從人繼續北上。

    離開中牟,往西北行了半日就到了黃河古渡。

     隻見河水甯靜覆寒淩,小舟零星破碎冰,北風陣陣不起浪,渡人慘慘緊衣襟。

    曹操是頭一遭北上河朔之地,不知道黃河竟然也結冰,頗為感到新鮮。

     樓異忙解釋:“大人未到過河北,這地方四季分明,在冬天比關中之地冷得多。

    土地凍得結結實實,連鎬頭都插不進。

    天太冷,這一段的大河又是往西北去的,所以每年這一陣子都會凍冰。

    今年還算是好的,我聽家裡老人說,最冷的年間凍冰之上都可以行人。

    ” 曹操不住點頭:“一處不到一處迷,十處不到九不知。

    若是還在京師混,哪裡知道這裡的風俗?難怪我說自孟津換船走水路,你偏阻攔,原來你早就料到河要結冰呀!” “大人,從今兒起咱們可就要往河北去了,那裡的民風可比不得這邊。

    錦衣貴人讀書人少,窮苦百姓還有土豪多,咱們的人少,可要更留心才是。

    ” “哈哈哈……”曹操仰天大笑,“既有官職在身,何妨闖他一闖?燕趙多義士,想當年樂毅統兵破齊城、李牧孤軍抗強兵,蔺相如渑池吓秦王,公孫龍舌辯入雄關。

    這些人不都是河北的雄才俠義之士嗎?咱們渡河吧!” 荒蕪古渡沒有什麼大船,就是尋常擺渡人的小舟,需得分作兩撥。

    樓異拉着馬帶着那對大棍先渡,兩個從人陪着曹操在後。

    小舟晃悠悠載着曹操緩緩破淩而行,河面上北風呼嘯将他的鬥篷卷起老高。

    曹孟德眼望河北大地,興緻所緻,足登船舷賦詩一首。

    其曰: 〖鄉土不同,河朔隆冬。

     流澌浮漂,舟船行難。

     錐不入地,蘴籁深奧。

     水竭不流,冰堅可蹈。

     士隐者貧,勇俠輕非。

     心常歎怨,戚戚多悲。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 吟詩渡黃河也算是一等雅事,曹操的心情好了不少。

    樓異見兩個從人也乏了,反把包袱行囊交與他們,自己倒扛了那對大棍。

    一行人也顧不得停下用些水糧,要趁着天亮速速趕往封丘縣投驿。

     那兩個從人也是第一次渡黃河,這會兒沒了重負,地下馬上與曹操聊得倒也自在。

     哪知行了不到十裡,到了一處荒蕪的山崗小道處,隻聽一陣呐喊,從山崗後面閃出二十幾條漢子,一個個穿着破棉衣,鋼刀木棒在手。

     “行路的!留下行囊銀錢!”為首的那厮膀闊腰圓,一張黑黪黪的臉龐,手握一條大棍。

     “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此剪徑的行為,不怕王法了嗎?”曹操喝問道。

     “什麼叫王法?哪個又叫律條?”黑漢子冷笑道,“這片土崗我說了算!” “大膽!竟敢威脅我家大人,你們不要腦袋了嗎?”樓異也叫道。

     “少要信口雌黃,做官人哪怕是個小小功曹也是坐車而行,使奴喚婢,哪有一馬而行的?” “我家大人乃頓丘縣令,上任從此經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