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遊遇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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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三德、八政等言,卻皆是隻見其論未見其形。

    難矣!不過按照音律的說法,琴瑟不調必要改弦更張。

    ” 曹操誠服地點着頭:“随機應變……改弦更張……蔡公說得好!萬事不能件件如意,隻有不斷随機變通才是大道理。

    ” “孟德雖然相貌與令尊不似,但說話的神情還是很像你父親的。

    現與我一同在東觀校書的堂谿典,常常感歎令尊的練達機敏。

    虎父無犬子,孟德可教呀!”蔡邕這話似乎是出自真心的。

    堂谿典其人,曹操也是認識的,他當年與另一位文士邊韶,同被祖父曹騰薦入京師,也精通經籍在東觀校訂《六經》。

    另外堂谿典善于風角星象,每逢天下大旱之時,朝廷都會命他到嵩山求雨,至今泰山啟母阙上還留有他的求雨銘文。

    但是他雖得益于曹騰,卻不常與曹家走動了,反倒是樊陵、許相這些谄媚小人與曹嵩走得越來越近了。

     橋玄默默看着他倆說話,腦子裡卻在想别的:“我究竟是怎麼了?這個曹家小子值得我這麼用心嗎?還把他引薦給伯喈,這不是找麻煩嗎?他是哪點對了我的心思呢?或許是他有點兒像年輕時的我吧……當年我也是他這個歲數,不過當個梁國境内一個小縣的功曹,芝麻大的官。

    原不過想在縣裡混好差事,沒指望把官當到多大,但求對得起良心就成了。

    後來見到了流民——那麼多的流民,黑壓壓望不到邊,都是衣衫褴褛,半大的小子丫頭連雙鞋都沒穿過,為争一塊餅大打出手,餅掉到泥裡抓起來就往嘴裡塞!那些流民都是這樣,哪兒還像人呐……他們都是從陳國來的,陳國相羊昌私圈民地、侵占稅收,百姓不敢違抗,誰要是不肯遷走就一棍子打死。

    誰敢不走?可農民離了土地跟拿棍子打死又什麼不同?有些年輕力壯的可以留下來當佃農,那也隻不過是勉強糊口罷了。

    更多的老幼病殘隻能當流民,等死的流民! “真不曉得我那會兒哪兒來的一股子沖勁,發誓要扳倒羊昌。

    以為隻有扳倒羊昌,百姓才有活路,可那羊昌不是無根之樹,他的靠山太硬了——跋扈将軍梁冀!殺人如麻的魔王!專擅朝政,殺帝弑君,那時候哪裡還是劉家的天下。

    當時的太傅李固怎麼樣?姓梁的擺擺手說殺就殺了,我一個小小縣功曹,不入流的小吏算得了什麼?蚍蜉撼樹啊!但蚍蜉撼樹也要撼一撼。

     “周景那時候是豫州刺史,正好巡檢到縣裡,我一狀就告上去了。

    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梁國轄下一個小縣的功曹狀告堂堂陳國相,這狀告得既犯上又越權,到底是年輕氣盛呀!當時周景竟然準了,并調我為從事專斷此案,一下子就鎖拿了羊昌門下所有的幕僚。

    羊昌如何肯依,搬出靠山來了事。

    梁冀一紙檄文打來,傳令放人銷案,當時文書遞到我手裡時我連看都沒看就頂回去了,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嚴刑拷問硬是把羊昌的罪坐實了。

    我和周景就這麼真把大樹撼倒了。

    我以為自己難逃一死,後事都跟家裡交代好了,誰想梁冀連我一根手指都沒動,倒是周景受了些擠對。

    現在想來,梁冀是一門心思要幹改朝換代的營生,哪會拿他的金碗跟我這破罐子碰呢! “但倒了一個羊昌又有什麼用呢?流民還是死了大半,老百姓的苦哪兒有個完呀!過了幾年梁冀也完了,梁氏一族斬盡殺絕,接着又輪到徐璜、左悺、單超、具瑗、唐橫五個閹人當權了。

    我總覺得自己不知不覺間做了别人争權鬥勢的棋子,寒心呐!可是寒心也得繼續幹下去,為了讓百姓不再死得更多,為了大漢國祚長遠,這就是所謂的道義吧! “為了道義招賢納士被那些清高隐士嘲諷,為了道義被同僚罵作刻薄嚴酷,為了道義眼睜睜看着閹賊害死自己将将十歲的兒子……我真是老了,再不甘心也不行了,再闖過這一關就告老回家吧!但願我不會凍死在開春的前夜!說實在的,孟德應該會比我那三個徒弟有出息。

    許攸雖有才華但始終不能免俗,氣質心胸差得遠,總幹些趨炎附勢的行徑;樓圭是個絕頂聰明的,但他桀骜不馴、鋒芒太露又好自比他人,難免不會招惹禍事;王儁是好樣的,有才有德有禮有節,早生一百年定是一代賢臣,可惜他生不逢時,偏偏落草到當今這污穢之世,明珠投暗還能有什麼作為呢!可悲的可悲,可歎的可歎,可惜的可惜……蔡伯喈所言不虛,如今這世道也許隻有随機應變能改弦更張的人才能站住腳,孟德就有這樣的性子。

     “上一輩子的恩怨就順風去吧!平心而論曹嵩也算不上十惡不赦之人,隻是少些正氣和骨氣罷了!比起段颎、樊陵、許相之流已是不錯的了。

    這個滑得溜手的人想必也不會一頭栽到王甫這條臭河裡,還是那句話——聽天由命吧!” “橋公……橋公!”蔡邕呼喚道。

     “哦?”橋玄這才回過神來,“怎麼了,伯喈?” “在下先告退了。

    ” “怎麼?還有事要辦嗎?” “是,”蔡邕恭敬地說,“今天是李常侍告老還鄉的日子,往日裡承蒙他的指教,論情論理都應該去道個别。

    ” “李巡告老了?”橋玄不知道此事。

     “其實我也是剛剛聽說的,另外還有丁肅、郭耽、趙祐等幾個老寺人這次也一并準了還鄉。

    ” “可惜了。

    ”橋玄似乎有些不舍,“這幾位都是忠厚謹慎的老宦官,從來不多說多問。

    如今一個個都走了,後繼的人除了呂強之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張讓、趙忠等輩奸猾甚于曹節,狠毒不亞于王甫啊……既然你去餞行,也替我向李巡帶個好吧!” “是。

    ”蔡邕畢恭畢敬又施一禮。

     “你快去吧,我們再坐一會兒也回去了。

    ”橋玄回頭看了看弟子們,“你們倆去送送蔡大人。

    ” 曹操也起身想去相送,卻聽橋玄道:“孟德且落座,老夫還有話對你講。

    ” 眼望着他們三人走出去老遠,橋玄突然面無表情地問道:“孟德,你不感到害怕嗎?” “唔!?”這已經是曹操在同一天裡第二次聽到有人這麼問他了,“大人指的什麼?” “你一點兒都不知道?”橋玄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說:“是呀,令尊與你幾位叔父都是精明之人,怎麼會提這些事擾亂你的作為呢?不過讓你知道一些事情也好,能防患于未然。

    剛才我和伯喈談了那麼多,你也該聽明白一些了吧!對于你我不想隐藏什麼,其實我們在想辦法扳倒王甫。

    ”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