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走火入魔的杜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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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一些軍事術語。

     李健把望遠鏡傳給趙山,疑惑地問道:“爸,我看他們的陣地設置得不錯呀,您看,火力點有明有暗,有高房工事,有地堡,街壘工事像是個火力支撐點,一旦開火就能組成交叉火力,我看雙方都挺内行的,看不出有什麼漏洞。

    ”趙山用望遠鏡觀察着說:“爸,我看出點兒問題,他們的射孔開得不怎麼樣,視野和射界都太窄,還有,兩個陣地之間的障礙物太多,有廢棄的沙包工事,有防坦克樁,還有一輛被擊毀的公共汽車,這些東西都有可能被進攻一方利用,成為對方的掩體,還有,雙方表面上雖然都注重交叉火力的運用,但還是有不少射擊死角。

    ”李雲龍滿意地說:“嗯,我看趙山就比李健聰明,李健是個笨蛋,玩兒了幾天沙盤遊戲就以為自己是将軍了,告訴你,你小子還沒入門呢。

    趙山觀察得比較仔細,看出了一些問題,說得也有些道理。

    咦?你先别笑,得意個什麼?我下面的話還沒說完呢,這叫‘五十步笑百步‘,你們兩個再加上杜長海和鄒明,思路是一樣的,你們的眼睛隻盯着對方的陣地,隻關心對方的火力配置、射擊角度和正面進攻的路線,這樣想,思路就走進死胡同,就算是成功地打過去,突破了對方的防線,那又怎麼樣?撕開了一個口子向兩翼發展一下,那不過是在對方防線上打進了一個楔子,離全殲對方還遠着呢,這種戰術太小家子氣。

    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娘們兒,隻盯着眼皮底下的雞毛蒜皮。

    打仗的原則,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就像毛主席說的‘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咱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觀察呢?原因就是這裡是全城的制高點,戰場的全局一收眼底,這樣就會對戰場全局有個總體的把握,大家注意一下,現在交戰雙方的兵力布勢很糟糕,都采用了兵力密集的收縮防禦,點大面小,在地形的利用上都屬于消極防禦,似乎都等着對方來進攻,恰恰忽略了一條重要的戰術原則,‘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至于進攻的路線就大有講究了,進攻的目的不是為了擊潰對方,而是尋找薄弱環節在幾個點上進行突破,然後進行穿插分割,合圍對方的重兵集團加以殲滅,大家想一想,現在這仗該怎麼打?”趙高腦子最快:“爸,我知道了,這條朝陽路的南北兩端是平房居民區,小巷很多,最适合繞過去… …“”這不叫繞過去,叫迂回滲透。

    “李雲龍提醒道。

     “現在雙方都是收縮防禦,顧不上兩翼,我要是指揮員,就來個正面佯攻,兩翼迂回包圍對方,圍住以後再穿插分割。

    ”趙高說。

     李雲龍教訓道:“你以為就你聰明?人家當過團長的人還不知道兩翼迂回、穿插分割?這種小兒科的戰術連當排長的都懂。

    你再仔細看看‘井岡山‘陣地的兩翼防守得很好,幾乎沒有破綻。

    唠,那些小巷口有幾輛被擊毀的汽車,我敢說這汽車上有名堂,很可能設置了電發火的定向雷,我去查過,這些混蛋搶了工兵營的一些定向雷,那個鄒明要不用在這裡我就不姓李。

    你們看,那輛汽車前面的地面上比較幹淨,而汽車後的地面上倒淨是碎磚爛瓦,這是僞裝,為的是掩蓋連接爆破控制器的電線,這種雷殺傷力很大,幾百顆鋼珠能形成180。

    的殺傷半徑。

    那個杜長海也鬼得很,他早看出了這裡的名堂,才不觸這個黴頭。

    看來雙方都是受地形限制才成這種格局。

    ”李健說:“要這樣說,雙方的指揮員都沒什麼失誤,正面強攻和側翼迂回都不可取,那隻好這樣僵持了,這是沒辦法的事。

    ”李雲龍笑道:“傻小子,進攻和防禦不僅是在一個平面上,還應該是立體的,也就是說應該從空中、地面和地下組織進攻和防禦。

    當然,按現在雙方的條件,可以忽略空中進攻,因為雙方誰也沒有直升機。

    可是忽略了地下這個層面就太愚蠢了。

    ”趙山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您是說地下有通道?”“沒錯,這個城市的下水道修建工程我們部隊也參加了,污水主幹線的管道裡能并排走兩個人,這就簡單了,有個小型的突擊隊就夠了,隻要端掉對方的指揮部,對方就會不戰自漬。

    我剛才用遠望鏡仔細觀察了,雙方防區内下水道井蓋好像都沒有采取措施,這幾乎是緻命的疏忽,任何一方先想到這點,這仗就不用再打啦。

    ”李健不以為然道:“爸,您參加過修建工程,可他們哪兒知道這下水道的事?”“一個普通人想不到這些當然沒什麼,可一個指揮員就應該想到,在戰争中任何微小的疏忽都會付出血的代價,沒想到根本不是理由,誰沒想到誰就是蠢貨,就不配當指揮員。

     “李雲龍一想起這兩個前志願軍團長就怒不可遏,他們在這個城市裡打仗鬧事倒尚在其次,最使他憤怒的是,這兩個家夥的戰術思想競這麼如此僵化,如此平庸。

     在李雲龍看來,這兩位的指揮能力當個連長都勉強,居然還當過團長,看來,不光這兩個家夥是蠢貨,連提拔他們的人都是蠢貨。

     “叭!”一聲槍響,一穎子彈打在煙囪頂部棱線下,不知是哪方的狙擊手發現了煙囪上有人,先開了一槍,緊接着,機槍和沖鋒槍就打響了,子彈“瞅瞅”地掠過。

    李雲龍安慰孩子們:“别害怕,梯子一側是射擊死角,大家慢慢下,撤退!娘的,欺負老子沒挺機槍,敢向老子開槍……”李雲龍組織“戰地參觀團”一事被田雨知道了,氣得田雨一天沒吃飯,她向李雲龍大發其火:“我看你腦子有毛病了,一看見别人打仗就激動,自己去還不算,把孩子們也帶去,你知道不知道那裡有多危險?咱們自己的孩子先不提,要是趙家兄妹出點兒問題,咱們怎麼對得起趙剛和馮楠啊阿?我就不明白,怎麼世界上還有這種人?要是自己去打仗激動一下還情有可原,怎麼見到不相幹的人打仗他也激動?即使是拿破侖對戰争也沒像你這麼狂熱,快六十歲的人了,也不覺得難為情……。

     面對妻子的責難,李雲龍汕汕地沼了,一句嘴沒敢回。

    他知道自己近來由于心情壓抑,做了些過分的事,比如整治馬天生,事後也有些後悔,一個堂堂軍長,怎麼心胸如此狹窄?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就像個農村孩子,愉愉去堵仇人家的煙囪。

     這次爬煙囪也是,要真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杜長海此時正在他的指揮部裡和他新委任的參謀長張重密談。

    杜長海很久沒有這樣的談話對象了,他手下當過兵的人不少,可真正值戰術的職業軍人,除了張重就沒有第二個人了。

    今天他倆讨論的題目是杜長海拟定的,叫“城市巷戰中步炮配合戰術”。

    杜長海點燃一支香煙,猛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向天花闆吐出了一個大煙圈,煙圈翻卷着徐徐上升,就像核爆炸産生的蘑菇雲。

    他說:“我祟尚拿破侖的名言:一個将領,應該把炮火使用得像自己的手槍一樣自如。

    他的原話記不清了,原意大緻是這樣。

    在現代戰争中,炮兵被認為是‘戰争之神‘。

    你很難想象沒有炮火的支援,僅靠輕武器如何能獲得勝利,在我們炮兵的眼裡,步兵手中的機槍、沖鋒槍簡直像玩具一樣,純粹是小打小鬧。

    ”張重笑了笑說:“你的觀點太偏激了。

    現代戰争需要諸兵種的協同,離了誰也不行,城市巷戰中解決戰鬥主要靠輕武器和手榴彈,大炮可當不了主角。

    ”“不對。

    ”社長海反駁道;“一個多層的建築物,它的所有窗戶都可能是對方的火力點,你用輕武器和守軍對射是愚蠢的,最幹脆的辦法是用大炮轟垮建築物,把守軍活埋掉,這是最省時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城市巷戰中,炮火的使用無非是兩種方式。

    第一,用小型的直瞄火炮進行有選擇的射擊,就像我們上次對西區的攻擊一樣,這種方式固然可以直接命中對方的火力點,但炮手也直接暴露在對方的火力覆蓋下,在直射火力下,雙方被命中的幾率是對等的,況且城市的建築物太多,地形複雜,有些火力點構築在你的火力死角上,這種戰術弊端太多,推進速度慢,傷亡也大。

    第二種方式就簡單得多,用重炮向一個區域集火射擊,落彈面積以平方米計算,火力覆蓋後的區域内,有生目标将全部摧毀……”張重正在喝水,手一哆嗦,水都灑到胸前,他打斷杜長海的話反駁道:“這裡面有個前提,要看這場巷戰發生在哪裡,如果是在敵方的國土上,你可以不必考慮炮火的破壞力,反正打爛的是敵方的城市,你的目的是殲滅敵國的有生力量,摧毀敵人的抵抗,使用什麼手段并不重要。

    比如二戰時的柏林戰役,城市幾乎打毀了一半。

    如果是在自己的國土上,你必須要考慮到炮火對城市的破壞和平民的傷亡。

    我國城市的特點是人口密度太大,低矮建築密集,每一顆炮彈都能造成大量無辜平民的傷亡。

    我軍在解放上海時也是考慮到這一點,嚴禁各部隊使用炮火,隻用輕武器也照樣占領了城市。

    ”杜長海嘲笑道:“虧你還當過軍官。

    戰争就是使用暴力這種極端手段,戰争是什麼?是流血的政治,戰争能不流血嗎?戰争中平民傷亡從來就是軍人的數倍,這是規律,是避免不了的。

    懼怕傷亡就沒有勝利。

    你剛才提到1949年上海戰役,我也記得,我軍在攻擊蘇州河上的外白渡橋時傷亡慘重,原因是對面的百老彙大廈是個巨大的火力支撐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僅靠輕武器就想沖過蘇州河,根本不可能。

    其實,要是個愛惜戰士生命的指揮員,不管什麼禁令不禁令,用一個榴彈炮團就轟垮了它,能減少多少傷亡?一座樓嘛,打毀了可以重建,打仗不能太小家子氣,要有點氣魄。

    軍人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勝利,至于手段,隻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用。

    ”張重倏然變色道:“我明白了,你說了半天,無非是一個意思,對西區的進攻,非使用重炮不可?”杜長海毫不理會張重的臉色說:“當然,我已經決定了,咱們的本錢有限,拼傷亡咱們拼不起,打仗不能硬拼,要打巧仗,火力可以彌補兵源的不足,不過咱們現有的”152“加榴炮還不夠,我現在對130火箭炮團很有興趣。

    ”張重用商量的口吻說:“老杜,我看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第一,聽說野戰軍已進入一級戰備,宣布如有搶奪軍火的,一律開槍自衛,咱們現在去搶火箭炮,肯定會和軍隊發生沖突,一旦開火事情可就大了。

    第二,就算搞到了火箭炮,咱們能真向西區射擊嗎?你知道,那玩藝兒太厲害,一門炮十九顆炮彈,能覆蓋多大的面積?要是數十門炮……老天,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真下得去手?一次齊射能毀掉半個城市,老杜,你該不是腦子出了毛病……”杜長海沉下臉訓斥道:“我看你才腦子出了毛病。

    毛主席說:對反革命分子絕不能施仁政。

    老張啊,反革命分子已經武裝到牙齒了,他們在殺害我們的戰士,不把他們消滅行嗎?我看你的是非觀念非常模糊,立場也有問題。

    我要問問你,你對‘文化大革命‘究竟是什麼态度? 你對《解放日報》的那篇社論《“文攻武衛”是無産階級的革命口号》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張重不是個善于辭令的人,在杜長海的一連串逼問下顯得理屈詞窮。

    他嘟囔着:”咱是個小老百姓,關心那麼多大事幹啥?其實……都是老百姓。

    都無仇無冤的,觀點不同吵兩句罵兩句也就算了,幹嗎這麼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