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峥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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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透出紅色,火焰般微微跳動,按突厥人的薩滿說,那是敵将的血肉與靈魂,被護心鏡裡怨氣困住了,隻能心甘情願地為護心鏡的主人效力。

     破鋒将軍杜世貴跨着戰馬走在了隊伍第一列。

    左右各有二十幾名騎兵,身後還跟着大約一百多人。

    牛頭山的南麓坡勢平緩,恰好可容騎兵縱馬。

    雖然沖擊的速度會受到些影響,但對于那些站在地下的步卒來說,小跑而來的駿馬就像泰山壓頂,除了躲避之外,隻剩下抱頭等死一項選擇。

     骁騎都尉孫大安帶領兩百多名騎弓手跟在了杜世貴的隊伍後。

    如果杜世貴的攻擊受阻,他将上前給對方下一陣箭雨。

    這種騎射戰術是草原人的壓箱絕技,尉遲敬德借鑒并改進了它,令他成為劉武周軍的一個破敵秘籍。

    通常,杜世貴的第一波攻擊都會成為試探,調動守軍力量,但當大量敵軍聚集到鹿砦之後時,剛好成為騎射手們的箭靶。

     第三輪攻擊序列由宇文元亮率領。

    他是尉遲敬德的一位遠親,但爬上現在這個位置,絕不是沾了對方的光。

    當第二序列的孫大安用羽箭将對手射得一片大亂之後,他所部兩百餘手持繩索和撓鈎的騎手,便要一擁而上。

    用撓鈎勾住敵人設置的障礙,迅速拉動繩索。

    借助戰馬奔跑的沖力,将障礙搬開,為後續隊伍清空道路。

     第四輪,也是最主要一輪。

    尉遲敬德決定親自帶領。

    對手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蟊賊,本不需他親自出馬。

    但昨夜忐忑不安的感覺,令他決定更慎重一點兒。

    哪怕給對方一些榮譽,也避免出現不應該出的纰漏。

     晨風掠過長槊組成的叢林,發出凄厲的嗚咽。

    聞聽此聲,山上的守軍愈發驚慌了。

    戰旗擺動個不停,士卒們在皮鞭和利刃的逼迫下來回跑動。

    這是一群生瓜蛋子,欺負百姓在行,跟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作戰,純屬自尋死路。

    想到這兒,尉遲敬德将長槊向前壓了壓,大聲命令,“前鋒,出擊!”。

    戰鼓聲驟然炸響,随後被激烈的馬蹄聲淹沒。

    破鋒将軍杜世貴抽出橫刀,下伏身體,将刀刃在身側探成一扇死亡翅膀。

    百餘名精銳學着他的模樣,俯身、探臂、緩緩加速,緩緩沖上山坡,壓向敵軍。

     待第一攻擊序列沖出一百餘步之後,第二攻擊序列于骁騎都尉孫大安帶領下,迅速跟上。

    兩支隊伍人數都不多,但戰馬踏起的煙塵卻遮天蔽日。

    尉遲敬德的視線被擋住了,隻能憑借敏銳的聽力判斷敵我雙方的動靜。

    在雷鳴般的馬蹄聲中,他聽到了敵軍慌亂的呼喊,低沉的号角。

    忽然,那些角聲變得清晰整齊,然後龍吟般穿透煙幕。

     “嗚嗚——————”洺州軍的角聲毫無防備的響起來,将周圍的群山喚醒。

    聽見角聲,本來亂做一團的洺州将士忽然就抖擻起了精神,迅速整頓隊形,從地上撿起早已藏好的步弓。

    挽弓,搭箭,将千餘支白羽射向天空。

     幾乎呈四十五度角飛起來的雕翎羽箭帶着風聲,滑翔過一百二十步的距離,于敵軍頭上落下一陣暴雨。

    血花一朵朵在杜世貴身邊綻放起來,绮麗奪目。

    兩名忠心耿耿的親衛向其靠攏,用橫刀替将軍撥打羽箭。

    他們盡最大努力保證了杜世貴的安全,自己的身體上卻插了五、六支箭,失血過多,緩緩墜下坐騎。

     上當了,杜世貴瞬間憑直覺做出判斷。

    山上哪裡的是一般的蟊賊,弓箭手比前些日子大夥碰到的正規唐軍還訓練有素。

    轉眼之間,杜世貴所部弟兄,就有近三成掉下了坐騎。

    但攻擊已經發起,他們根本不可能向主帥傳遞任何消息,隻能拼命催動坐騎,試圖以速度來謀求生存的可能。

     百步接陣,臨敵不過三矢。

    這句話指的是騎兵平原發起沖鋒,敵軍弓箭手的最大殺傷頻率。

    戰馬在平原上沖過一百步,隻需要四五息時間,在這段時間内,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可以射出三箭。

    未經訓練的弓箭手頂多發出兩箭,如果心慌意亂的話,一箭之後,就得轉身逃命,否則必死無疑。

    但今天的戰鬥,卻無法套用這句古話。

    山坡減緩了騎兵的速度,洺州營的弓箭手都是百戰餘生的老兵,才不會怕還沒沖到眼皮底下的敵人。

    隻見他們,由仰射慢慢改為平射,俯射,每個人都從容不迫地發了五支箭,才在号角的指揮下,慢慢從鹿砦旁退走。

    而山坡上,杜世貴的部下隻剩了不到十人,稀稀落落地跟在渾身插滿羽箭,全賴着铠甲厚度才沒有當場戰死的杜将軍身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發傻。

     “側開,側開,給大将軍報信!”杜世貴吐出一口血,聲嘶力竭地大喊。

    敵軍的長槊手已經替換到鹿砦後了,十幾名騎兵上前,隻能被紮成肉串。

    他眼中充滿了仇恨,卻沒有喪失理智。

    拼着最後的體力下達撤退命令,然後身體一軟,伏在馬背上,任坐騎馱着自己落荒而走。

     沒等杜世貴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