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峥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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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名振當年是流寇張金稱麾下的重要爪牙。

    而張家軍經過的地方,連蝗蟲都不會再看一眼。

    從斥候口中得知洺州營出現在牛頭山上之後,尉遲敬德立刻坐不住了。

    與劉武周商議了片刻,迅速點齊了兩千輕騎,準備将這個突然出來的變數第一時間消滅掉。

     經曆了兩年多的煎熬,劉武周已經心神俱疲,将尉遲敬德送到城門口,拉着對方的手叮囑道:“敬德,自己多加小心。

    李氏小兒素來狡詐,不會無緣無故舍一塊肉出來給咱們。

    ” “即便是塊誘餌,也值得吞下去。

    我不信五千流賊,還能擋住我麾下兩千精銳!”尉遲敬德舉了舉手中長槊,非常豪氣地回應。

    “能否逆轉乾坤,就在今夜一舉。

    幹掉他,敵軍士氣必喪。

    主公趁勢出城掩殺,末将挾大勝之勢遙相呼應,李家小兒縱使生了三頭六臂,也少不得要抱頭鼠竄!” “孤将親自在城頭為敬德送行!”劉武周點點頭,言語中帶着幾分蒼涼,“若事有不諧,則速速退回來。

    隻要孤在一天,汾陽城的城門就為你敞開一天!” “若是末将回不來。

    主公千萬别再耽擱,迅速退往馬邑去吧!”聽劉武周說得酸澀,尉遲敬德心裡也有幾分凄楚,笑了笑,大聲道:“能在主公麾下馳騁,末将此生無憾。

    馬邑乃突厥與中原交界之地,疆域廣闊,民情複雜。

    李仲堅,羅藝,大唐,突厥,四家角力,誰也不敢貿然伸手。

    主公隻要到了那裡,定能轉危為安。

    留的青山在,早晚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劉武周還想說些什麼,看着尉遲敬德毅然決然的眼神,咬了咬牙,大聲道:“孤記下了!孤不會負敬德!孤必不會負諸君!請諸君上馬,孤為諸君壯行!” “諾!”尉遲敬德在馬背上輕輕拱手,然後雙腿用力,率先沖出了城門。

    兩千精銳騎兵形成一條長蛇,在夜幕的掩護下婉轉向東,直撲牛頭山而去。

    漫天星鬥如亂瓊碎玉,冷冷的照耀下來,照亮大夥的眼睛,照亮長槊的利刃。

    那飲血無數的利刃仿佛瞬間有了靈性,慢慢地開始顫抖,顫抖,在風中嗡嗡有聲。

     為保證攻擊的突然性,他刻意選在半夜出城。

    醜時三刻,就到達了牛頭山腳下。

    将斥候撒出去遮斷通往汾陽方向的大小道路之後,尉遲敬德命令全軍下馬,在草地上修養精神,準備在天亮同時,向敵軍發起雷霆一擊。

     雖然是夏末,北國的風依舊帶着絲寒意。

    透過被露水打濕的铠甲,一寸寸滲進人的肌膚。

    尉遲敬德睡不着,提着長槊在臨時紮起的營地間來回逡巡。

    很多弟兄們也沒有倦意,擠做一團,一邊用體溫互相取暖,一邊低聲感歎世事無常。

    對于前途,他們都比較絕望。

    言談間不無對劉武周的抱怨。

    看到自家主帥走過來,趕緊閉上了嘴巴。

    尉遲敬德笑了笑,裝作什麼都沒聽見,默默走了過去。

    仗打到這個份上,将士們已經盡力最大努力,實在不該再指責他們什麼了。

    剩下的事情,恐怕就要歸老天決定了。

    輸赢成敗,冥冥中自有注定。

     跟在尉遲敬德身邊的,是奮威将軍陸建方。

    他的年齡比尉遲敬德大了整整兩輪,身子骨已經不比當年了,走着走着,就輕輕打起寒戰來。

     “老陸,到營帳中眯一會兒吧。

    這個時候最冷,待太陽出來,寒氣就過去了!”對于自己這個忠心耿耿的副手,尉遲敬德始終保持着一份尊重,笑了笑,回過頭來對其吩咐。

     “算了,走走就熱乎了!老胳膊老腿的,一睡下去就不容易再活動開,别耽誤了将軍的事兒!”陸建方咧嘴笑笑,濃密的大胡子間冒出縷縷白霧。

    “将軍自己去小憩一會吧,下半夜我來盯着!” “我睡不着!”尉遲敬德輕輕搖頭,拒絕了陸建方的好意。

    打了這麼多年仗了,像今天這樣心裡慌慌的感覺在他身上還是第一次發生。

    對方隻是個小蟊賊,也許一個沖鋒就能将其擊潰,擒殺。

    但尉遲敬德就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到底問題出在哪裡,他卻半點蛛絲馬迹都尋覓不到。

     “我也睡不着!”破鋒将軍杜世貴從後邊跟上來,低聲搭腔。

    “本來覺挺多的,最近卻總是半夜驚醒。

    瞪着眼睛一直挺到天亮!” “睡不着就别睡了。

    今後有咱們睡的時候!”陸建方轉過頭來,苦笑着奚落。

     “什麼意思!”尉遲敬德皺了皺沒有,言語中約略帶出幾分不滿。

    士兵們牢*歸牢*,他可以忽略不計。

    但為将者乃三軍之膽,如果連将領們都開始散布失敗信息,自亂軍心的話,這仗,就沒赢的希望了。

     “沒什麼意思!”老成持重的陸建方一改平素習慣,笑了笑,低聲反問道:“尉遲将軍,你真的以為,把山坡上那股敵軍吃掉,咱們就能一舉扭轉頹勢麼?” 這個問題尉遲敬德早就想過,雖然對大夥口口聲聲宣布,此戰乃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