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逐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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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盡力試試吧。

    天不早了,郡主請趕緊去聯系其他人。

    明日早上,咱們先過第一關!” “我就知道,程大哥是個有擔當的漢子,不會讓朋友失望!”窦紅線抹了抹眼睛,笑着誇贊。

    雙目流轉之間,那股發自内心的信任簡直令人不敢正視! 送走了窦紅線,王二毛笑得直打跌,“這傻妞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呢!如果明天老窦發現咱們是受她指使救走了王大哥,那才真叫好看!” “唉!”程名振不住的長籲短歎。

    被窦紅線這麼一攪和,他現在倒不覺得太緊張了。

    但是心裡面卻沒來由變得沉甸甸的,仿佛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的确,窦紅線很單純,單純到了外人看起來已經有點兒傻的地步。

    自己和王二毛稍稍使了點伎倆,她就主動往坑裡跳。

    可自己這聰明人又比傻瓜強多少呢?當年進了巨鹿澤,是為了活着。

    後來跟張金稱翻臉,還是為了活着。

    如今跟窦建德又勢同水火了,依舊是為了活着。

    這麼多年來,敢情自己毫無寸進,始終為了活着而苦苦掙紮。

     活着,掙紮,掙紮,活着,為了活着而不停地出賣,算計,然後不停地提防别人的出賣與算計。

    這種日子到底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窦紅線,至少她每做一件事,都有一個簡簡單單的理由。

    都對得起她自己的良知,過後良心不會受到煎熬。

     “怎麼了?舍不得那小妮子了?當年老窦可是眼巴巴地給你送上門來你都沒有要!”王二毛很快就發覺了程名振情緒不高,善意地開了個玩笑。

     “哪有的事兒!”程名振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很是疲憊,,“你就沒個正經時候!我隻是有點累了而已!” “累了?”王二毛的眼睛看過來,目光十分令人玩味。

     “累了,也倦了!”程名振既然瞞不過,索性坦率的承認。

    “當日老窦說他要鏟平天下不公,我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些希望。

    如今,呵呵……” 他不住搖頭,已經不再年青的臉上充滿了苦澀。

    “我們不是賊,侍強淩弱,魚肉百姓者才是賊!”“今天下多有不公,我欲帶領大夥鏟之!”“殺一男人如殺我父,辱一女子如辱我母。

    ”這些話,他已經記不清窦建德什麼時候說過的了。

    但每個字卻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心裡。

    現在稍稍閉上眼睛,就會在耳邊哄響。

     不是上了窦建德的當。

    而是在聽見這些話時,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解決的希望。

    有錢人要活着,沒錢人也要活着。

    像楊白眼那樣帶領有錢人殺窮人不是個辦法。

    像張金稱那樣帶領窮人把有錢人殺光也不是辦法。

    沒有人天生喜歡作惡,他們隻是找不到出路,找不到解決矛盾的辦法而已。

    曾經很長時間,程名振以為,或者是故意讓自己相信,窦建德做得到。

    但是如今,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地,一樣地絕望,一樣地迷茫…… “漂亮話不能當飯吃。

    無論心裡想什麼,咱們首先得活着!”王二毛陪着程名振歎了口氣,然後說道。

     “隻是為了活着而活着?有意思麼?”程名振繼續苦笑,仿佛要把心裡的所有郁結都給笑出來。

    “咱們以後可有點兒慘了,古有三姓家奴,咱們反了老窦後,也快夠三姓了!” 事到臨頭,王二毛心裡反而沒程名振那麼多羁絆,把眼睛一豎,冷笑着道:“當然不是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沒人能随随便便讓咱們去死!三姓家奴又怎麼着了?老窦也是一個鼻子兩眼睛,憑什麼他想割咱們的腦袋,咱們就乖乖地把脖子伸過去?沒這個道理吧?同生天地間,誰比誰賤多少?” “也對,同生天地間,誰比誰賤多少!”程明哲搖了搖頭,笑着重複。

    同生天地間,誰比誰賤多少?既然不比别人賤,憑什麼一定要被犧牲,被踐踏?憑什麼為了别人的利益舍棄自己?這些話他平時也曾想過,關鍵時刻卻被窦紅線的清澈目光而亂了心神。

    猛然被王二毛一提醒,兩耳邊登時“轟!”地響了一聲,迷茫的目光漸漸明澈,嘴角上也漸漸浮現了平素的堅定。

     “吃點東西吧,下一頓不知道要等什麼時候呢?”看到好朋友又恢複了正常,王二毛笑着提議。

     “嗯。

    再最後叨擾老窦一頓!”程名振笑着點頭。

    起身走到跨院門口,招呼站在門口伺候的男女仆人去廚房弄吃食。

     那些男女仆人們哪裡知道程名振已經是窦建德内定的階下囚,有機會替挽救了窦家軍的大英雄服務,心裡覺得非常榮幸。

    很快有可口的飯菜酒水送到。

    程名振和王二毛兄弟兩個推杯換盞,喝了個不亦樂乎。

     轉眼來到三更天,外邊的夜色漆黑如墨。

    程名振推開窗子向外看,隻見整個清河縣被籠罩在一片靜谧當中。

    百姓家的燈火閃爍跳躍,隐隐排成數排,仿佛天空中整齊的繁星。

    這個郡城正在戰亂的傷痛中慢慢恢複元氣,遠處的市署衙門附近,已經隐隐重現昔日繁華。

    可今夜過後,不知道多少人又要妻離子散?他們會恨自己麼?就像自己當年恨林縣令和張金稱一樣?自己跟窦建德兩個翻臉,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可偏偏被踐踏和被損壞的,到頭來還是他們!如果自己當年沒有拿起刀,恐怕命運也跟他們一樣吧?所有一切都被别人掌握,不知道災難合适降臨,也不知道因為何而死。

     正呆呆的想着,遠處的夜空中突然有亮光一閃,随即,又是一團更大的亮光。

    “得手了!”王二毛騰地一下跳起來,推開正在收拾桌案上殘羹冷炙的婢女,伸手拔出橫刀。

    可憐的女人們不知道外邊出了什麼事,手中杯盤碗筷噼裡啪啦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沒等她們哭出聲音來,更明亮的一團火焰掠過夜空,撞到了跨院内一棵矮樹下。

     “咚!”聲音不大,但是整個驿站都跟着晃了一晃。

    火焰跳動了一下後迅速騰起,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