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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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是平時的七當家!”程名振伸出胳膊,在杜鵑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

    女人的後背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後又軟了下去,柔若春柳。

    二人又相對着笑罷,揚起頭來,一道直面澤地中的煙塵和火光。

     一片混亂當中,錦字營的駐地顯得極為另類。

    雖然也有一夥不明身份的人試圖沖進裡邊制造混亂,守營的堂主卻遵照杜鵑的命令,緊閉寨門不出。

    這種憑險據守的策略剛好歪打正着,雖然不能給張金稱所在主營那邊提供什麼支援,卻也沒給敵人可趁之機。

     “殺光他們!”看到有人敢在自己的營寨門口撒野,杜鵑滿腔的怒火立刻找到了發洩口。

    不顧程名振攔阻,掄着橫刀,瘋子般沖進了攻擊者隊伍。

     一名旅率楞了下,居然猶豫着是否下令将杜鵑砍倒。

    正是這片刻的猶豫要了他的命,玉面羅刹手起刀落,将他的脖頸砍成了兩端。

    血“呼”地一下竄上天空,将杜鵑的眼睛也染得通紅。

    瞪着通紅的眼睛,杜鵑撲向了下一名喽啰。

    刀如閃電,先砍中對方肩膀,然後沿着肩窩一路下去,劈開鎖骨,胸腔,肋骨,“嘎碴”一聲斷為兩截。

     “拿下她!”亂軍當中,終于有人叫嚷了起來。

    舉着兵器蜂擁而上,卻明顯有所忌諱,不敢真的向杜鵑要害處招呼。

    一瞬間竟被杜鵑打得縛手縛腳,混亂不堪。

    當他們終于下定決心的時候,程名振已經帶領大隊弟兄沖到了杜鵑身邊。

    雙方各展身手舍命厮殺,很快便分出了高低勝負。

     程名振和杜鵑救出來的人都是各營的小頭目,武藝和體質本來就強于普通喽啰。

    這支隊伍人數雖然沒亂軍多,但指揮和配合方面卻又強出對方不少。

    種種因素疊加起來,形勢開始向一邊倒的局面發展。

    很快,錦字營内部的弟兄也發現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在被人圍攻,打開寨門,呐喊着殺了出來。

    兩股隊伍裡應外合,半柱香功夫不到,已經将來犯之敵殺了個幹幹淨淨。

     “周凡,裡邊的情況怎麼樣?”渾身是血的杜鵑伸手扯過麾下的一名堂主,大聲詢問。

     那名堂主也很精幹,立刻抱了抱拳,大聲回應道:“禀七當家,剛才有幾名王八蛋趁機在營地裡邊煽動鬧事,都被屬下帶人抓起來了。

    咱們“錦”字營現在非常安靜,大夥都等着您回來主持大局!” “傳令,錦林、錦雲、錦山三堂的弟兄出營列隊。

    ”在自己的弟兄面前,杜鵑心裡再苦,也必須裝出一副鋼筋鐵骨模樣。

    “傳令,錦風堂的弟兄,還有錦霞唐的女兵,留守主寨。

    打開所有機關,别放任何外人進入。

    ” “是!”被喚作周凡的堂主答應一聲,立刻派親兵跑入寨中傳令。

    不一會兒,錦雲堂堂主王飛和錦山堂堂主張瑾兩個都帶着各自的麾下跑了出來。

    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杜鵑安然無恙,衆喽啰們士氣大振,紛紛揮舞着兵器嚷嚷,請杜鵑給他們指明攻擊方向。

     “鹽山來的賊人楊公卿和内黃來的白眼狼王當仁兩個,想謀害咱們大當家!”杜鵑也不含糊,整理了一下衣衫,站在衆人面前大聲宣布。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喽啰們一聽是外人作亂,精神頭更加足,呐喊聲響徹湖面。

     “有黑心賊跟外人勾結,試圖把整個巨野澤交給姓楊的和姓王的!”杜鵑故意不提六當家韓建紘與八當家劉肇安的名字,繼續向麾下煽動。

     煽動的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巨鹿澤雖然隻是個匪窩,但土匪們在不出門打劫時,也曾開墾了不少荒地,加蓋了不少茅草屋。

    可以說,他們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新家。

    如果造反者隻是想謀奪張金稱的位置,大夥還未必能同仇敵忾。

    可既然造反者已經與楊公卿、王當仁這兩個吃了大夥半年糧食的白眼狼勾結起來了,就别怪大夥對他不客氣了。

     小心翼翼地朝程名振方向看了一眼,杜鵑沒從對方臉上看到任何不快。

    這使得她的信心更足了一些,用刀尖向距離錦字營最近的一個營地指了指,大聲道,“那是五當家的營地,叛賊正勾結外人,堵住門口不讓五當家麾下的弟兄們出來救火。

    跟我去把叛賊殺光,别讓他們繼續在咱們這裡糟蹋” “得令!”衆喽啰答應一聲,成群結隊向“林”字營跑去。

    杜鵑點手叫過幾個騎着馬的心腹,命令他們給自己和程名振各讓出一匹坐騎,然後又命人爬上寨門,将“錦”字大旗拔下來,親手舉高高地舉起。

     三千名臨時拉起來的弟兄人數雖然不算多,卻已經是此刻建制最完整的一支隊伍。

    一邊走,杜鵑根據程名振的建議一邊傳令調整隊形和兵種排列,待走到了林字營附近,攻擊次序已經排列完畢。

     圍堵“林”字營的喽啰本來人數就不多,完全靠裡邊的人缺乏組織才占據了上風。

    被杜鵑督軍從側翼一沖,轉眼間便潰了下去。

    清理完了“林”字營外圍的叛賊後,一邊搖動着手中大旗,杜鵑一邊沖着營内惶惶不安的喽啰們喊道:“郝當家是我的師父,他被楊公卿和王當仁困在張大當家的主營裡了,我這個當徒弟沒什麼本事,卻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師父被人追殺。

    你們中間是男人的,就拎着兵器跟上。

    不是男人的就躲進被窩裡去,别出來丢人現眼,也别想着給我礙手礙腳!否則,我認得你,我手中的刀可不認得你!” “願意跟着七當家!”“林”字營的弟兄正找不到主心骨,聽杜鵑如此一說,哪個還肯退後。

    況且五當家郝老刀收七當家杜鵑為徒弟這事兒,大夥都曾經親眼所見。

    師徒如父子,七當家即便再蠻再惡,相信她也不會對自己的師父下毒手。

     如是一來,杜鵑麾下便又多了千餘喽啰,并且其中還有三百多名騎兵。

    按照程名振的建議,她将騎兵單獨編成一個旅,由“林”字營的悍将張豬皮帶領,放在身邊當做後備隊。

    其他三千多喽啰則分為左翼、中軍和右翼三部分,排好隊形,大張旗鼓向下一個營盤移動。

     三千五百餘人的陣列,規模已經十分驚人。

    緊挨“林”字營駐地的是六當家韓建纮的“方”字營,營門緊閉。

    裡邊的弟兄大部分都被六當家韓建紘拉出去攻打張金稱的主營去了,留守的僅僅是一些老弱病殘。

    杜鵑一皺眉頭,便想繞寨而過。

    程名振卻低聲建議道,“攻進去,把裡邊所有能點着的東西全點着了,亂韓老六的軍心!“ 對于他的謀劃水準,杜鵑素來佩服。

    連猶豫都沒猶豫,立刻将命令傳了下去。

    到了此刻,“錦”字和“林”字兩營的弟兄即便後悔,也已經沒了退路。

    隻好硬起頭皮沖上前,擡着臨時拆來的木頭撞擊寨門。

     裡邊的喽啰兵士氣本來就不高,被杜鵑揮軍一逼,更是手忙腳亂。

    不到半柱香時間,寨門便被硬生生撞毀。

    熟門熟路的韓世旺親自帶領一隊勇士沖入,舉着火把将“方”字營的房屋和蘆葦盡數點着。

    刹那間,“方”字營内火光沖天而起,将附近所有煙塵的勢頭都給壓了下去。

     這回,不待杜鵑繼續揮師轉向下一個營盤,一夥帶着“豹”字旗号的喽啰就主動沖了過來。

    雙方交手,杜鵑先命中軍後退,兩翼按兵不動,然後又突然吹響号角,将蓄勢待發的三百騎兵盡數放出。

    倉促前來的“豹”字營喽啰們猝不及防,被張豬皮帶領弟兄們直接殺了個對穿。

    留守兩翼的“風”“林”二營喽啰趁機殺上,三下五除二,将敢于抵抗的“豹”字營同行砍了個幹淨。

     再不用程名振指點,杜鵑帶領着弟兄們追着殘兵的腳步沖進了“豹”字營,于營裡邊放點起無數個火頭。

    她恨八當家劉肇安,不但是因為此人總是對她糾纏不休。

    她還恨此人貪婪,此人無恥。

    是此人為了一己私利将甯靜的巨鹿澤推入了深淵。

    是此人,讓她花費數月時間辛辛苦苦在程名振眼裡建立起來的形象徹底破碎。

     火光把營地内的池塘湖泊映的通紅,她的眼睛也被煙熏成了一片血色。

    一邊流着淚,她一邊大聲命令,“調轉隊伍,去四當家的“金”字寨平亂!敢于不奉号令者,殺!“ “殺!”接連獲勝的喽啰們士氣高漲,舉着血淋淋的刀鋒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