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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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巾起義僅僅過去兩年多,皇帝劉宏不顧天下安危,又恢複到以前的狀态,一方面橫征暴斂恣意揮霍,另一方面打擊功臣重用宦官。

    十常侍恃寵而驕賣官鬻爵,幾乎将京城的耿介之官排擠殆盡。

    原先不過是百姓對朝廷不滿,如今士大夫和地方豪強也不再買賬。

     在昏君佞臣壓榨下,各種各樣的造反和起義接連不斷。

    荊州趙慈斬太守秦颉揭竿而起,長沙區星起義,零陵周朝起義,桂陽郭石起義,鮮卑部落抄掠幽州,漢陽匪首王國造反,隴西太守李相如叛變,酒泉太守黃衍投降羌人,涼州土豪馬騰造反,休屠格胡騷擾隴西,遼西烏丸丘力居叛變,中山太守張純造反……省中告急的書簡堆成了山,朝廷每天處理的事情就是來回調兵,沒完沒了的平亂。

     今天有人造反,明天就去剿滅,後天複叛,大後天再平叛,周而複始惡性循環。

    西北的涼州、東北的幽州、中原的荊州、東南的交州完全失控,天下十二州幾乎喪失了三分之一! 不過,曹家所在的沛國谯縣始終波瀾不驚。

    雖然政令捐稅繁苛,但始終沒有人能高舉義旗。

    一來是地處河南邊緣未受到黃巾之亂的沖擊;二來也是因為沛國相袁忠清廉守正頗有人望;三來也多虧那位參與平滅黃巾的曹大人賦閑在鄉,這也算是一種震懾吧。

     曹家當年曾受宋氏牽連衰落一時,在那之後便添了不少憂患意識。

    曹嵩令小兒子曹德廣求田舍、積蓄水碾,沒想到在這等動亂年月卻大見功效。

     皇帝劉宏修複南宮之後,為了逾越光武玉堂的威儀,自全國各地征調了無數車銅器銅錢,溶化後鑄成四座手托露盤的銅人,每座都有兩丈多高。

    還有四口黃鐘,以及天祿、蛤蟆、吞水獸,皆龐大威嚴工藝精湛。

    皇宮是氣派了,但民間卻錢币稀少,财貨不通商賈難行。

    劉宏又下令将原來的五铢錢改鑄成薄薄的四出錢。

    這種錢做工粗糙又品相惡劣,雖然數量多了但價值低下,所以一時間錢賤物貴。

    又因為局勢動亂,糧食的值錢程度更是翻着倍的往上漲,城鎮之人若是想買一斛糧食,得帶着成筐的錢出門,搞得老百姓隻得以物易物。

     在這種情況下,曹家的那些田産地業可就大有收益了,糧食收上來就已經成了錢。

    良田不停的産、水碾不停地磨,佃戶栽植桑樹,農婦養蠶織布。

    左有夏侯氏的莊園放羊牧馬,右有丁氏的川林摘果伐木。

     三家産業相通,俨然可以自給自足閉門成市了。

    曹德、夏侯廉、丁斐皆治家有方,不但族人生活富裕,佃戶也頗有些存糧,更有結餘之物換錢為備。

     曹操做官和打仗的本事倒有半挂子,但少事生計管不了農莊。

    整天看弟弟帶着族人捧着算籌、賬簿來來往往,自己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不禁感慨已經離常人的生活太遠了。

    人活着先要糊口,可曹操連這點本事都沒有。

    雖說他當了十年的官,不曾貪賄分文,但從小家财萬貫大手大腳,他掙的那點兒俸祿還不夠擺譜施舍的,實際上還是靠家财度日。

    如今不再是官身,俸祿也斷了,家資全賴弟弟打點,自己成了一個隻會伸手要錢的窩囊廢。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曹操終究面子薄,與弟弟商談要學着分管些産業,省得給他添麻煩。

    曹德嘿嘿笑道:“阿瞞也太多事!自家兄弟何談彼此?小弟管家已久輕車熟路,兄長隻管讀書逍遙也就是了。

    何必操心這等俗務呢?”搞得曹操更不好意思了。

     一次不行談兩次,二次提起曹德還是這話,到了第三次,曹德也有些煩了:“兄長莫非不信任小弟?這家資所供你我皆是一樣。

    數年前小弟就給哥哥劃了産業,良田好木皆有明細,取來賬簿一看便知。

    哥哥何時想分家,隻管對小弟講。

    你若是自己不通這些俗務,我撥幾個能幹的小厮幫你打理。

    你願意分家嗎?咱們可以至書父親商榷此事。

    ” 這番話可把曹操吓壞了,連連擺手:“誤會了,誤會了!你我自小相依談何分家。

    ”從此再不敢提幫忙的事。

     曹操覺得這樣瑣碎又無奈的生活實在煩悶。

    閑來無事騎馬遊走,突然想起當年藏匿卞氏姐弟的那幾間草房。

    至縣東五十裡處觀看,見籬笆茅舍依舊,隻是蒿草早有一人多高。

    這地方四下并無其他田舍,又守着山麓甚是甯靜。

    趕忙回家吩咐小厮重新打理,将茅舍修葺一新,又多蓋上兩間。

    從此曹操搬到茅舍居住,春夏習讀書傳,秋冬戈獵,隻有卞氏夫人帶着丫鬟環兒相随,可謂遠離一切煩擾。

     轉眼間一年的光景就要過去了,曹操就在這種半隐居的生活中打發着時間,似乎是找到了無憂無慮的安甯。

     突有一日曹操正在讀書,卞氏過來抱着他的脖子,吟道: 〖瞻彼淇燠,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 瞻彼淇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