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糊塗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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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淩本就沒有當時讀書人那種君父天子的敬畏感,再說人饑餓時耐性也有限的很,根本沒心情說句什麼臣惶恐、臣不敢的奴才嗑,然後再等皇帝哈哈大笑兩聲,大手一揮,來句“朕射你無罪”的場面話,因此聽了弘治帝的話,他立即擡起頭來,向龍書案後望去。

     這位皇帝,長得富富态态,甚有威儀。

    他頭戴翼善冠,身穿盤領窄袖團龍袍,那眉目依稀有些熟識。

    弘治帝見了他相貌,不由得霍地站了起來,把眉尖一挑,呵呵笑道:“原來是你”。

     楊淩“啊”地一聲,一下子想起昨晚碰到的那對父子,原來他們是......,楊淩又驚又喜地道:“原來皇上是......”。

     弘治帝急忙咳了一聲,向他遞了個眼色,楊淩頓時醒悟,連忙把下半句話咽了下去。

    皇帝微服私訪,在那時可是足以招緻百官奏谏的事由,雖說目前周圍都是皇帝的近侍,皇帝偷偷出宮的事他們十有八九都心中有數,但是當衆說出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弘治見他頗為機靈,眼中不由露出滿意的笑意,他緩緩坐下,微笑道:“原來是你呀,朕念到你的名字,才省起原來你就是秉筆直書、針貶弊政的那個雞鳴驿丞,呵呵呵,你可知朕的朝廷如今可是為了你一封書信吵翻了天呐”。

     他說着輕輕捏着眉尖,雖然滿面笑容,卻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倦意。

    不出錦衣提督張繡所料,今兒早朝,戶部就上折子為自已辯解、摘除責任了。

    本來弘治當初隻是命三法司議議何參将的罪責,可是如今何參将在刑部大牢裡蹲了半個多月了,朝中百官卻已将他忘在一邊,開始互相扯皮,把些有關無關的問題都扯了出來,弄得弘治頭疼不已。

     旁邊一個老太監見皇上露出倦态,連忙走到他面前打開一個小盒子,楊淩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擡眼望去,隻見盒中緞墊上放着一枚龍眼大的紅丸,弘治拈起那枚紅丸,送入口中就着茶水吞服了。

     楊淩心中一動,印象中明朝皇帝大多短壽,好象沒幾個活過四十歲的,就因為明朝皇帝一直以道教為國教,每代皇帝都喜歡服食道士練的丹藥,那些丹藥雖能醒腦提神,但大多具有慢性毒素,莫非弘治吃的也是這種丹藥不成? 弘治見他發呆,還以為他是被自已方才的話吓着了,不由笑道:“呵呵,位卑未敢忘國憂,朕心甚慰呀,楊卿不必惶恐”。

     “是!”,楊淩趁機鼓足膽量道:“臣啟萬歲,臣在雞鳴驿曾随大軍與鞑子交戰,對當時的情形有所了解。

    臣以為,鞑靼人糾集兩萬餘衆,進犯我大明,涿縣、赤縣兩路大軍皆立下功勳,懷來一路雖有所損失,但功過足以相抵,臣冒昧......以為......何參将并無緻罪之由”。

     楊淩心中其實頗為同情那位何參将,雖說這位何參将也有私心,臨敵作戰先遣不是嫡系的部隊主攻,但面對鞑虜時,确也憚思竭慮不敢松懈,如果當日不是兩位參軍再三催促,他未必會那般躁進。

     如今他成了替罪羔羊被關進大牢,楊淩覺得未免過于嚴苛了,所以趁着皇帝高興,他壯着膽子說出了自已的看法,說完之後,他也是心頭怦怦直跳,緊張之極,生怕這位皇帝也是個喜怒無常的主兒。

     弘治服下紅丸,精神好了許多,聽了楊淩的話,他頗有興趣地看了楊淩一眼,說道:“你說說看,有什麼理由不該治他的罪呀?” 今日早朝,兵部、工部、戶部、五軍都督府又打起了羅圈架,弘治正為這事兒頭疼,可是如今他也是騎虎難下,如果楊淩能說出個理由替何參将脫罪,那麼要懲治的人都開釋了,各部官員自然不會再在此事上糾纏不休,這正是他現在想要的結局。

     楊淩聽弘治語氣溫和,膽氣為之一壯,他略略整理了下思路,說道:“萬歲,鞑靼人以五千精騎攻我雞鳴,當時城中守軍不足四百,幸賴城堅炮利,才得以堅守一時,城門後被鞑子擄去的大炮轟開,阖城百姓愈萬人生死懸于一線。

    若不是何參将率軍及時趕到,才使得滿城百姓免遭塗炭,雞鳴古驿也未落入敵手,此為一功。

    ” “大雪封山時,何參将斬敵心切,誤中埋伏,此為一過,功過可抵矣。

    我軍陷入敵軍埋伏後,何參将能當機立斷、果斷後撤,使鞑子無法列陣大肆殺傷,将我軍傷亡減至最小,其後果實與正面交鋒相差無幾,故此雖然中計是實,損失卻未必達到中計之果”。

     楊淩絕口不提明軍奪谷逃命時棄下的馬匹、戰車、辎重等損失,更不提兩位軍盲監軍的愚蠢幹涉,如果提出來,他此時人微言輕,恐怕效果不大,反而把自已也卷進這個大漩渦了。

     他話風一轉道:“萬歲,故此臣以為,何參将兵士不及對方之衆,能得此戰果,也不失為一員良将,若責罰過甚,恐前方将士引以為戒,今後與敵交戰不敢用命,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到那時個個臨敵畏縮,豈不愈長鞑子氣焰?”。

     “唔......”,弘治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他當初接到劉瑾快馬傳報,得知前方損兵折将,大怒之下立即下诏命錦衣衛将何參将遞解進京議罪。

     自古官場都是牆倒衆人推,在朝中為官的人更是以揣摩聖意為第一要義,皇上要懲治一個人,他們都是絞盡了心思想着怎麼替這個人羅織罪名,讓皇帝懲治得更理直氣壯,品德高尚些的不落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