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徒弟與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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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是孫祥太幫中的糾紛。

    他有三房妻小,發妻住在嘉興,兩個小太太,分住山東濟甯和浙江石門;在石門的這個小太太,有了處遇,情夫不是外人,是孫祥太的一個徒弟李小毛。

     這在幫中是十惡不赦之罪,犯了十大幫規的第一條“欺師滅祖”;第四條“奸盜淫邪”;十戒的第一戒“萬惡淫亂”;十條家法的第二條“逆倫”,照規矩不是捆在鐵錨上燒死,就是活埋。

     當時孫祥太的同參弟兄,多主張開香堂、請家法,問明白了該怎麼辦怎麼辦。

    然而孫祥太為人有些“窩囊”;經他小太太哭哭啼啼,否認其事,竟隐忍不言。

    俗語道的是,“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官法如此,幫規亦不例外;孫祥太的小師弟,也就是他“前人”的“開山門弟子”,替他清理門戶,派人守伺,終于有一天發現李小毛進人他“師娘”的卧室;但是,捉奸必須本夫下手,而且等閑也不能進入婦人内室,所以一面堵住出路,一面派人通知孫祥太來提奸。

     孫祥太的小太太已發覺不妙,挺身而出,表示她一定讓李小毛到香堂投到,該殺該剮,任憑處置;但要為她,也為孫祥太留點顔面,這樣團團圍住,引得左鄰右舍,探望不絕,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幫中行事,講究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又說“光棍隻打九九,不打加一”,孫祥太的小師弟當時便答應了她,将大部分的人撤走,隻留下兩個守着。

    哪知等孫祥太趕到,李小毛已經越後窗逃走,屋裡床欄杆上吊着一具屍首;孫祥太的小太太是拿性命換來了這條“撤圍”的緩兵之計。

     這一來,連孫祥太也罰了咒,非捉住李小毛,依家法處治不可;幫中動了公憤,大家都替他明查暗訪,查出李小毛逃到杭州,投在長毛那裡,當了一個頭目,身上經常佩着兩把洋槍,防範甚嚴。

     孫祥太來到杭州就專為處理此事。

    但時世不同,清幫的勢力處處受到壓制,竟無法依照幫規,将李小毛弄到手。

    有人便提議,不必開香堂,想法子暗底下“做掉他”算了。

    孫祥太不肯,認為這樣罪大惡極的逆徒,不能“明正典刑”,自己如何再做一幫的當家?所以堅持要照家法處理。

     就在這時候,孫祥太遇見了小張;他們本是舊識,彼此都很投緣。

    孫祥太看他父親張秀才,辦理地方善後,各方面都很吃得開,決定要借助他的勢力。

     這本是犯忌的事,因為洩漏幫中的秘密,也就等于“爬灰倒籠”,自己先犯了幫規;但情形特殊,關系重大,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考慮之下,孫祥太征得同門的諒解,正式拜托小張幫忙,将李小毛誘捕到手。

     一來是激于義憤,二來是有些受寵若驚,小張對此事非常熱心,一諾無辭。

     小張跟李小毛不認識,但不要緊;一切都由幫中籌劃妥當,隻不過要請小張出面,也可以說是“擔肩腫”;萬一有事,隻要他挺身而出,比較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這套誘捕李小毛的策劃,就是針對他的“毛病”下手的。

    先安排一個場面,讓小張跟李小毛交成朋友;小張本是浮華子弟,好熱鬧、手面闊,加以有心親近,很快地成了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經常在一起喝酒賭錢,形影不離。

     不過十幾天的工夫,兩個人便幾乎無話不談:當然不是什麼正經話。

    李小毛自己承認,平生的毛病,就是見不得漂亮女人;小張卻表示好賭不好色,這條路上走不到一起。

    但又表示,李小毛如果看中了什麼人,他一定幫忙,玉成好事。

     就在這說這話的第三天,兩人一起去趕一場賭;賭場設在一家“破落戶”人家,房子甚大,大廳上還挂着些泥金剝落的匾,上面有嘉慶幾年“禦筆”的字樣,可以猜想得到,這家人家的祖先戴過紅頂子。

    子孫大概已分了家,雖同在一所大宅子中,從外表去看,境況好壞不等;有些地方花木扶疏,房舍整潔;有些地方一團糟,走出來的孩子,其髒無比。

    其中有一家住的是花廳;由一道小小的腰門出入,小張領着李小毛便在這裡敲門。

     開出門來,教李小毛驚心動魄,十八九歲一個絕色女子,看一眼真個一輩子都忘不了。

     其實,他也隻看得一眼,因為那女子一看是兩個陌生男人,極快地又将門關上了。

    小張隔着門問:“這裡是不是‘雙鶴齋’?” “在後面。

    ”那女子厭惡地說。

     “後面哪裡?”小張急忙問道,“府上房子太大,不好找。

    ” “‘碰鼻頭轉彎’,你就曉得了。

    ” 再問便無聲息,小張便沿着夾弄一直往後走;走到碰壁之處,隻聽人聲喧嘩,向右轉彎,很容易地尋到了雙鶴齋,也就是賭場。

     這天玩得不久,因為李小毛賭得不起勁;而小張帶的錢不多,輸光了自然走路。

     “小毛哥,”走在路上,小張問道:“怎麼搞的,你好像有心事?” 李小毛看了他一眼,站住腳問:“小張,你以前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哪句話?” “你說,隻要我看上了什麼人,你一定替我想辦法弄到手?” “怎麼不算數?算數!” “那末,剛才那個,你替我想想辦法。

    ” “剛才那個?”小張愣了一會,突然想起,“你是說架子好大,問她話不理的那個?” “是的。

    ” “這——”小張躊躇着,“這就不敢說了。

    ” “是不是!”李小毛爽然若失地,“我就知道你不過說說而已。

    ” “什麼?”小張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