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薄暮 第二章 迷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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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溜溜”發出一串咆哮。

    嘯聲在群山中往來折射,越折越多,越折越遠,刹那間,潇潇風聲夾雜戰馬嘶鳴,響徹原野。

     “畜生,瞎叫喚什麼。

    幾片落葉而已!”伴着一聲低低的呵斥,一雙潔白的手探入了江水中。

    修長的手指在水面上蜻蜓般一點,撈起一片紅葉,展于掌心之上。

    沾了水的葉子還沒有全紅,清晰的莖脈間,有幾縷蝸牛爬過的痕迹。

    就像有人提了筆,在上面匆匆寫下幾句新詞。

     “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戰馬的主人低吟了一句,躬身,将樹葉放回了江水中。

    潋滟的江面上,流光映出一襲紅袍,還有銀盔下,那張秀麗而不失英氣的臉。

     “夫人做得詩真好!”幾個乳燕出谷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令許夫人英氣勃勃的臉上,飛起一縷昏紅。

     “幾個小丫頭,亂說些什麼,這是唐朝人的紅葉詩!”許夫人回過頭,笑着教訓道。

    身邊的幾個小女兵,都是十六七歲年紀,艱苦的戎馬生涯非但沒使她們變得憔悴,反而使她們在舉手投足間,平添了普通女孩子少有的飒爽。

     “唐朝啊,唐朝是哪國,離大宋遠麼!”女兵們唧唧喳喳地問道。

    她們都是許夫人從被蒙古人屠戮過的村寨中收攏來的孤兒,騎馬射箭等戰場上保命的武藝學了不少,看書識字的事情,女孩子們沒心思學,軍中也沒有人教。

     “唐朝是咱大宋之前的一個朝代,也是漢人建立的國家……”許夫人謹慎地選擇着詞彙,向親兵們解釋國家和朝廷的區别。

    這個命題,解釋起來還真不容易。

    興宋軍中士兵成分複雜,畲族士兵占了很大比例。

    這些小女孩很多是畲、漢混血,單純的漢家天下觀念,不能讓他們接受。

    李唐和趙宋的區别,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那大唐欺負畲人麼?”一個膚色稍深的女兵問道,聲音壓得很低,唯恐觸怒了許夫人,受到叱責。

     “不欺負,和大宋一樣!”許夫人長出了一口氣,終于找到了一個把問題解釋清楚的突破口,“大唐和大宋,都是包容的國度,各族人都可以當官,通婚。

    軍隊也不亂殺無辜,和蒙古人的大元不一樣!” “噢!”幾個小女兵點着頭,瞪大了眼睛,作出一幅恍然大悟狀。

    不知道對許夫人的話,他們真聽懂了多少。

     對她們而言,無論大唐,還是大宋,都很模糊。

    唯有蒙古人的大元印象最深刻,泉、漳一帶,蒙古人對反抗最激烈的許、陳、曾三姓實行滅族政策,受到牽連,很多屹立的千年的村寨都被燒成了白地。

    為在大屠殺中喪生的親人複仇,是這些女孩子堅持做戰的唯一理由。

     “朝廷,不同于國家。

    朝廷隻是這片土地上的過客,暫時的管理者。

    而國家卻屬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不分民族!”許夫人鄭重地總結道。

    這是文天祥在邵武說過的話,許夫人不是很懂,但在做戰中,她多少有了一點感悟。

     “我明白了,不欺負我們的,就是我們一國。

    欺負我們的,就不是一國!”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小女兵總結道。

    話音剛落,四下立刻響起一片呼應之聲。

     “對,對,漢人和我們是一國,蒙古鞑子不是!” “破虜軍和我們是一國,宋軍(投降到北元的新附軍)不是!”女孩子們熱烈地議論着,唯恐别人說自己反應遲鈍。

     看着這些洋溢着活力的少女,許夫人輕輕地笑了。

    這些女孩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時代,那時,丈夫許汗青是方圓百裡公認的才子。

    兩家結親,郎才女貌,幸福的生活不知羨慕壞了多少對少年眷屬。

     “你們今天不訓練了,這麼快就收了操?”聽女孩子們唧喳了一會兒,許夫人岔開話題,關切地問道。

     幾個月來,興宋軍在破虜軍教導隊的訓練下,已經漸漸走上了正軌。

    文天祥派來的低級軍官,也在許夫人的傾力支持下,安排到了各個營中。

    面貌煥然一新的興宋軍如今已經是福建南部的一支勁旅,非但将漳、泉一帶的新附軍打得丢盔卸甲,與劉深麾下的漢軍交戰,也頗有斬獲。

     這讓許夫人隊破虜軍那一套制度和訓練方法更加佩服。

    閑暇時,麾下所有部隊都要到張萬安(張狗蛋)那裡接受訓練,連貼身這些女兵都不例外。

     “不練了,那個小張将軍說沒空管我們,老張将軍帶人去了山那邊的新六标,三天之内回不來!”圓臉女孩子氣呼呼地回答。

    看樣子,女兵們跟張萬安的教導隊相處得不算愉快,提起訓練,柳眉立刻倒豎了起來。

     “是你們欺負張萬安将軍了吧!”許夫人笑着問道。

    偌大的軍隊中,女兵隻有她身邊這百十個。

    為了防止她們被男性将士欺負,在軍紀方面,許夫人對女兵們傾斜得厲害。

    時間久了,這些女兵身上就難免帶上了些侍寵而驕的味道,非但不把尋常男性士兵放在眼裡,對其他将領也不夠尊重。

    加上軍中将領念她們青春年少,也樂得被她們捉弄。

    這樣一來,女兵們的作為,也越來越“無法無天”起來。

     “誰欺負他了,海棠姐姐隻不過在休息的時候,唱了幾支山歌而已!”圓臉小女兵嘴快,一句話,把同伴‘賣’了出去。

     “夫人别聽她嚼舌頭!”名字叫做海棠的,正是那個膚色較深的女兵。

    隻不過此刻她的臉已經紅得快滴下血來,完全掩蓋了健康的銅色。

     許夫人搖搖頭,會心地笑了。

    福建畲家山歌啊,再配上那些漢家的樂府詞,從一個剛剛及妍的妙齡女孩子口中唱出來,對未婚男子幾乎是陣斬之技,怪不得張萬安将軍會落荒而逃。

     “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