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餘晖 第四章 拔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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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到贛南,然後,把地圖上所有代表元軍的彩旗,都插到了破虜軍周圍。

     “我等既為宋臣,理當赤心為國……”,陳龍複反駁了半句,搖搖頭,把自己的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裡。

    随軍這麼久,他已經理解了戰争不是豪放派詩詞。

    大夥對大宋的忠誠都不可懷疑,眼下情況,進入江南西路空虛,打進去不難。

    但進去後呢,達春回師北上,李恒揮軍西下,破虜軍前後受敵。

    然後,拼光了破虜軍,達春再次南下,剛剛上了岸的大宋朝廷再次下海,一切和形勢和去年一樣。

    隻是不知道自己這些人,有多少能活着回來,再藏進深山野嶺。

     平時破虜軍就是這樣議事的麼?陳吊眼看着有些好奇。

    自己帶領諸寨頭領,議論軍情時好像也沒這麼熱鬧。

     “躲在邵武練兵,也不行。

    ”鄒洬笑着把張唐弄亂的旗幟插回原處,指着破虜軍目前所在位置說道,“咱們從外界買得的糧食,本來不多。

    眼下正式青黃不接的時候,在百姓家中買不到糧食。

    而這次楊曉榮帶了數千新附軍舉義,咱不能不接納人家。

    補充進各标的俘虜,也要消耗糧草,眼下之計,必須外出就糧。

    況且四面的新附軍都被咱們打殘了,若還死守着邵武,咱們白白放棄了發展的機會”。

     “咱們的糧草還能用多長時間”,一直微笑着聽諸将議論的文天祥突然問道。

     “本來還能支持兩個月,到收稻子的時候。

    但這次打仗,消耗甚大。

    又多了兩萬俘虜出來,加上從清流運來的糧草,一個月後,差不多還剩…”杜規站起來,搖頭晃腦地報出一串數字。

     有一句話他沒當面說,興宋軍的五萬人馬和陳吊眼的十八寨好漢,消耗的也是破虜軍的軍糧。

    雖然陳吊眼在清源之戰中,分走了一大半戰利品。

     文天祥點點頭,把目光轉向陳吊眼,低聲問道:“陳将軍,此後你打算去哪裡?” “我”,陳吊眼沒想到文天祥會突然把話題轉到自己這裡,慌忙站起來答道,“此戰我部傷亡甚多,我打算去汀州和漳州之間修養。

    那裡山多,正好學着破虜軍的樣子,把士卒們練練”。

     趁頁特密實進攻邵武的時候,陳吊眼帶領人馬與林琦一起拿下了元軍儲存軍糧的清流。

    因為功勞大,所以分了戰利品的大頭。

     剛才先聽到鄒洬抱怨糧草少,此刻又聽見文天祥問自己的打算,陳吊眼一下子着了急。

    這倒不是因為他吝啬,麾下士卒,出自各山寨,有道是皇帝不差遣餓兵。

    如果把到手的軍糧讓給了破虜軍,今後在召集人馬,甭指望那些那些各路豪傑再聽自己号召。

     “嗯”,文天祥笑了笑,仿佛看透了陳吊眼在想什麼,也不點破。

    目光轉向許夫人,客氣地問道:“不知許夫人今後有何打算,可否告知文某?” “陳某願唯丞相馬首是瞻”,許夫人叉手而立,說了一句讓她自己也感到震驚的話。

    環顧四周,見諸将都看着自己,臉色微紅,小聲解釋了一句,“家父陳文龍,曾于諸君同朝為官。

    ” 陳文龍,能文章,負氣節。

    初名子龍,鹹淳五年廷對第一,度宗易其名文龍。

    乃是數一數二的才子。

    當元軍壓境時,投筆從戎,被任命為興化軍知軍。

    死守孤城二十餘日,因寡不敵衆被俘,絕食而死。

    其母生病,聞子死,亦不肯服藥,病死。

    其子陳瓒,曾經帶領家丁光複興化,後因兵力不足,被索都俘虜。

    索都把他的四肢綁在四頭水牛背上,迫其投降。

    陳瓒大罵,被水牛活生生撕裂。

     許夫人居然是陳文龍的女兒!諸将眼中的迷惑瞬間轉為佩服。

    連許夫人那叉手而立的須眉禮節,也不再感到别扭。

     倒是個奇女子,文天祥心裡暗暗贊了一聲。

    實際上,他一直在打量許夫人,越看越覺得這個女子身上有股與衆不同的風采。

    自宋開始,中國女子由奔放轉向沉靜,在理學家們的要求下,女子以柔弱為美。

    文天下有一妻,一妾,都是從不出門的閨秀。

    像許夫人這樣能跨馬掄刀,上陣殺敵的女子,文天祥平生第一次見到,受了文忠影響的他,心裡自然泛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江南女兒,多是屋檐下的黃雀,聲音婉轉,舉止溫柔。

     偏偏許夫人像一隻翺翔于雲端的白鶴。

    語調清麗,身姿矯健。

     許汗青能與此女并肩疆場,也算不虛此生了,文天祥暗暗地想。

    作為一代理學名家,這番心思,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心裡罵了自己幾句,把全部精力轉到眼前軍務上。

    “文某想拜托許夫人領軍再打一次泉州,不知夫人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