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塞下曲 第四章 醉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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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老子上哪裡去給你弄馬槊去。

    那東西入門也不難,若有百名鐵甲重騎與你一道沖陣,不需要精通,也能把敵軍陣列硬捅出一個窟窿來。

    若是單打獨鬥,學槊不精,恐怕人會死得更快些!” 這句話是戰場常識。

    馬槊長約一丈八尺,是重甲騎兵用來沖陣的理想裝備。

    百餘名全身鐵衣,馬蓋鐵甲的騎兵以鋒矢陣型攻擊敵方的大陣,對方即便有兩三千人,也未必能經得起鐵騎一沖。

    但若是雙方交織在一起混戰,用槊不精的話,反倒會因為其過于長大而縛手縛腳,幾個小兵沖到身前來,一人一刀就把持槊者給解決了。

     眼下整個蘇啜部會善用槊的隻有徐大眼一人。

    他在長槊上花費了十年苦練,自然不會讓用彎刀的敵手欺到身前來。

    李旭現在從頭學起,戰陣之上執一杆長槊,等于赤手空拳上前送死。

     “若不學槊?”李旭遲疑道,心中念念不忘當日步校尉那一槊之威。

    那遊龍一般的長槊,那威風凜凜的喝罵,給少年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令他身不由己地想去模仿。

     “我授你一些用槊的基本技巧,留待将來你慢慢去悟。

    如今之時,為了讓你給朋友報仇,還是學一學彎刀更方便!”銅匠見李旭猶豫不決,低聲建議。

     李旭卻輕輕皺了皺眉頭,用彎刀的都不是正規路子出身,這是徐大眼向他灌輸過的一句話。

    他倒不是覺得用刀者的身份卑微,隻是怕煉熟了彎刀,戰場上依然不經長槊一擊。

     “你怕彎刀鬥不過長槊!”銅匠見李旭目光依然在畫像上飄來飄去,低聲問道。

     “有點兒怕!”李旭據實而答。

    銅匠師父的好處就體現在這兒,于此人面前,自己不需要裝腔作勢。

     “如果你用一根長槊,給徐大眼一根彎刀,雙方交手,誰勝?”銅匠搖了搖頭,問道。

     “徐兄勝!”李旭對自己的斤兩心知肚明。

     “若兩将相遇,一人執槊,一人執刀,誰勝?”銅匠繼續追問。

     李旭眼前立刻閃過了羅藝和步校尉二人氣宇軒昂的英雄模樣。

    若是此二人交手,勝負還真未必那麼容易區分了。

    想了想,他終于明白了銅匠話中的深意,撓了撓腦袋,笑着回答:“自然是誰學的精,誰勝!” “這就對了,儒子可教!”銅匠伸出手指又來砸李旭腦門,李旭側身閃避,動作不慢,卻被銅匠結結實實地敲中了一記。

     “莫跑,我若真心想敲你,你哪裡躲得過去!”銅匠一邊撤手,一邊大笑。

     李旭卻瞬間得了他幾分“真傳”,順手拎起一個銅盆扣于腦袋之上,邊走邊答“如此,又何必逃!” 銅匠大樂,一邊笑罵着李旭愚笨,一邊從别人送來回爐的兵器中挑出兩把彎刀,一把交給李旭,一把持于自己之手。

    傳了他幾句軍中常見的用刀歌訣,便命令他與自己對煉。

     李旭怕傷了銅匠,留下了三分力氣。

    結果一招未完,已經被銅匠踢翻在地上。

     “大劈如虎,難道像你這般病貓樣子麼?”銅匠用刀尖指着李旭咽喉,譏笑道。

     這下李旭明白了自己和對方之間的差距太大,使出全力也未必能沾到便宜。

    所以不敢怠慢,翻滾出去,躍起再戰。

    這回一上來他就使出了全力,大開大阖,把歌訣第一句大劈如虎的意境發揮了個淋漓盡緻。

    銅匠嘉許地點了點頭,向前踏了半步,輕而易舉地将李旭的刀鋒帶偏,順手一刀拍在了他的腰間。

     “掉手橫揮,就是這個樣子!不過記住要用刀鋒!”銅匠不理睬被刀面砸得踉踉跄跄的李旭,大聲說道。

     那軍中刀勢在大隋民間早已有流傳,不過是大劈、橫揮、順抽,橫掃、挑撩、斜斬、格擋和直刺八個動作,每個動作配上一句相應的口訣。

    李旭當年跟着族中大枝請來的護院身後比劃,也聽聞過類似的歌訣。

    可同樣的歌訣由不同人用出來卻有着天壤之别。

    莊中護院使出來的刀,威勢看起來甚大,卻沒有太多變化。

    而銅匠信手使出來的一刀,于輕靈飄逸之外帶着狠辣刁鑽。

    讓人明明知道他要如何出招,就是招架不下。

    (注3) 整整一個早晨,李旭第一個大劈動作都沒能學得半分銅匠的真髓,卻被銅匠刀砸腳踢,打了無數個跟頭。

    好在他小戶人家出身,皮糙肉厚。

    挨了打也不喊疼,跌倒了立刻爬起來再戰,也博得了銅匠幾分嘉許。

     天色大亮後,銅匠的妻子起來燒奶茶,師徒二人也就停止了訓練。

    揍了人一早上,銅匠心情高興,主動留李旭在家中吃茶點。

    用過早餐後,又針對性地糾正了他幾個基本姿勢,然後即開爐替牧民打刀,不再理會弟子死活。

     李旭拖着酸痛的身體回帳,随即帶了甘羅去各部勇士之間裝神弄鬼。

    待每天的例行“表演”結束了,才又一步一捱地爬回了自己的氈包。

    最近天氣較好,他不敢在氈包中偷懶,跌跌撞撞地爬上馬背,開始煉刀。

     說來也怪,平素他在馬上掄刀瘋舞,氣勢驚人,動作卻生澀僵硬,沒有半點章法。

    被銅匠敲打了一個早晨後,再次縱馬掄刀,那彎刀就像有了幾分生命般,靈活地随心意而動,無論是劈是抽,每個動作之間都能勉強銜接得起來,不像原來那般淩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