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塞下曲 第四章 醉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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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旭看得發了毛,才歎息着說道:“你這性子,倒像了一個人,難怪晚晴會讓我教導你習武!” “誰?”李旭好奇地問道。

    晴姨安排自己來向銅匠求教的事兒,昨日自己和陶闊脫絲根本沒來得及說。

    不知今天銅匠怎麼猜出來的,心中又把自己和哪位英雄聯系到了一塊。

     “一個呆子!”銅匠搖頭歎道,向李旭擺了擺手,示意他在火爐旁稍待。

    轉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後,捧了一卷畫回來,借着火光輕輕展開于李旭面前。

     畫面上是一個身穿銀甲、手持長槊的将軍,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英姿飒爽,顧盼神飛。

    與其說和李旭相似,更不如說徐大眼身上有此人幾分神韻。

    看畫功,估計是晴姨親手所繪,卻不知道畫中是誰家英雄人物。

     “你一直奇怪晚晴的身世吧!”銅匠喝了口酒,歎息着問。

     李旭與徐大眼私下裡曾經多次推測過晴姨出身的可能,卻從沒敢讓第三人知曉。

    此刻被人一下子說中了心事,臉色大窘,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羞愧味道。

    “晚,晚輩,曾經,曾經好奇!” “有什麼慚愧的,她那般人物出現在這個部落裡,不惹人注目才怪。

    任何漢人見了她,估計都會胡亂猜測一二!”銅匠卻灑脫地聳了聳肩膀,笑着說道。

     那又和畫中的将軍有什麼關系?李旭隻覺得心中亂亂的,如同一鍋漿糊在煮。

    他沒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習慣,但一個驚天大秘密擺在眼前,又不由得他不去關注。

     “這個人是陳叔慎,南陳的嶽陽王。

    當年大隋南征,江南的老臣、名将望風而降。

    他一個有名無實的王爺,卻想着不能白吃百姓的供奉!嘿嘿,嘿嘿!”銅匠笑着喝了一口酒,把皮囊又推給了李旭。

     聽到“不能白吃百姓供奉”八個字,李旭心中肅然起敬。

    虎贲中郎将羅藝那句“人不是牲口,無需名種名血!”早就在李旭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對于人的出身,他已經不再看得非常重。

    但對于敢于承擔責任的男人,心中還存着深深的敬意。

     不知不覺中,李旭舉起了手中的酒袋,一邊喝,一邊聽銅匠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

     大隋南征,江南無數世家、豪門還有“名将”、“忠臣”紛紛看清形勢,自縛于楊廣馬前。

    眼看着隋軍就要兵不血刃地攻下整個江南,偏偏這個時候,年僅十八歲的嶽陽王陳叔慎犯了倔,非但不肯投降,還設下了詐降宴,于酒席上斬殺了大隋先鋒官龐晖。

    這是大隋南征之戰損失的級别最高的一名武将,楊堅大怒,調遣中牟公薛胄、行軍總管劉仁恩統兵二十萬攻打湘州。

    陳叔慎一面派人護送與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繞路去突厥和親,以求突厥人從北方出兵騷擾楊堅後路,一面聯絡江南各地豪傑出兵迎戰。

    (注2) 這是隋軍在整個南征過程中唯一一場硬仗,二十萬大隋兵馬以車輪戰方式拖垮了陳叔慎募集的一萬五千義軍,把擒獲的反抗者全部斬于漢口。

     “他,他……”李旭指着畫像上那個英俊少年,沒想到對方行事居然如此絕決。

    為了一句‘不白吃白喝百姓供奉’,非但抛棄了身家性命,把自己的未婚妻也肯犧牲掉。

    如此推算,晴姨當年在草原上遭遇的恐怕就不是什麼馬賊了。

    任何大隋将士聽到消息,也不容一個擔負着拯救南陳使命的女人平安地走到目的地。

     “其實,這世間哪有什麼不滅的朝廷。

    時運沒了,一切自然要歸于塵土。

    該負責的人都不去負責,沒本事負責的人又何必搭上身家性命!”銅匠向火中倒了幾滴酒,慨然總結。

    木炭的縫隙中被馬奶激起了一層層火焰,幽藍的火光下,他的眼神居然如十八歲的少年般明澈。

     “不然!此乃大勇也。

    雖千萬人,我往矣,無關成敗!”李旭起身,正色反駁。

     銅匠的喉嚨裡發出“咯喽”一聲,差點沒被李旭的話噎得背過氣去。

    咳嗽了數聲,又瞪了李旭半天,笑着罵道:“你倒真的是目無尊長,老子的話也敢反駁。

    這些話老子憋了二十多年,從來沒人能說上幾句。

    雖然被人噎了,倒也噎得痛快。

    罷了,罷了,萬人敵的本領我自己也不濟,沒法教你。

    單打獨鬥的本事卻還沒忘了。

    你想學什麼,先說給我聽聽?” “我想……”李旭猶豫着,目光再度落于畫像中少年手持的長槊上。

    既然王銅匠對隋滅南陳的戰争過程如數家珍,想必他亦是當年奮起抵抗者中的一員。

    否則他也不會找遍整個草原,隻為得保護晴姨平安。

    這個師父的武藝應該是不差的,隻是十八般兵器裡到底哪個更适合自己,李旭也不能肯定。

     步校尉和徐大眼都善用槊,使槊自然是他心中首選。

    但想想徐兄所說的煉槊要十年之功,李旭又開始犯猶豫。

     “小子,莫非你也想用槊麼?”銅匠見李旭的目光戀戀不舍望着長槊,笑問。

     “有何不可!”李旭梗着脖頸反問,“莫非你也不會麼?” 他性子雖然有些木呐、執着,卻不是個死闆之人。

    見銅匠不擺師父架子,也順着對方的性子不執弟子之禮。

     銅匠見李旭突然開竅,窺得了真名士自風流的灑脫門徑,心中愈發高興,笑着罵道:“我怎的不會,隻是這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