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塞下曲 第一章 盛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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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着官道盡頭,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有從塞外返回的行商經過。

    隻有他們手裡有上好的皮貨,也隻有他們能給張寶生繼續生存下去的希望。

     “寶生叔,今天生意不錯啊!”官道邊,一個騎着馬的少年人揚鞭戟指。

     “五娃子,托您家老哥哥的福,今天上了三撥客人,竈堂沒冷着!”張寶生捶打着發麻的雙腿站起來,大聲答應。

     與他打招呼的前莊上張大戶家的小五,按輩分,算是張寶生的侄兒。

    雖然自從張寶生開了飯館從商後,兩家終止了走動。

    但彼此之間畢竟是一個宗祠,血脈之間的親近怎麼隔也隔不斷。

     “我爹說了,如果您實在難支撐,就把客棧關了吧!族裡邊這麼多小輩,怎麼着也不會讓寶生叔挨餓!”五娃子策馬又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用皮鞭指點着地說道。

     “煩勞老哥哥了,五娃子,回頭遣下人來抱一壇子酒,給老哥哥漱口!”張寶生盡力站直了已經有些馱的腰身答道。

    五娃子是縣學裡的佼佼者,據說是有機會被郡上舉為秀才,去京城參加科舉的。

    在這種前程遠大的年青人面前,他可不敢擺什麼叔公的臭架子。

    至于五娃子的老爹張寶良的話,張寶生隻當沒聽見。

    年初客棧裡周轉不開,找這個本家借錢,張寶生付出的代價就是出手三十畝好田。

    真的按對方說的關了客棧回族裡養老,張寶生估計自己剩下的二十畝好田也得換了主人。

     “謝寶生叔,回頭我派人來取,我爹他别的不愛,就好這一口!”五娃子說笑着跟張寶生道别,拍了拍坐騎,溶進落日的餘晖裡。

     “唉!”張寶生長歎了一口氣。

    不怪天,不怪地,就怪自己沒一個也在縣學楊老夫門下讀書的兒子。

    如果自己有一個兒子如五娃子一樣前程遠大,那些衙門裡的幫閑、鄉裡的小混混還有族中的長房們哪個又敢上門來欺負。

     想到縣學,他心裡突然又湧起幾分希望。

    自己的外甥也在縣學就讀,論名聲、論才學一點兒不比五娃子差。

    既然張家小五今天能從縣學趕回家,自己的外甥李旭說不定也會回來。

    如果能遇上他,自己面臨的難處也許能有個着落。

     抱着試一試的念頭,張寶生沒有像以往一樣帶着滿心的失落關門。

    而是敲打着酸痛的脊背,繼續向官道上張望。

    果然不出其所料,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後,官道上跑來一匹青花騾子,騾背上,一個身材魁梧,兩臂修長的少年人遙遙地向他作揖緻敬。

     “舅公,您今天忙得過來麼,要不要我幫你洗碗!”少年人說話間已經趕到了客棧門前,手一按,腿一擡,幹淨利落地跳下了騾背。

    把缰繩向拴馬樁上輕輕一系,邁開雙腿向裡走。

     “使不得,使不得,旭官啊,你是讀書人,可不能幹這下賤營生!”張寶生見少年認真,趕緊伸臂相攔。

    油漬麻花的手臂卻不敢碰髒了少年人身上的青衫,被擠得連連向後退。

     “什麼使不得,讀了書,您就不是我舅舅了。

    被我媽聽見這話,肯定上門來找您理論!”少年人用手輕輕撥開張寶生的胳膊,靈活地擠進了客棧。

     隻能擺放十幾張桌子的一樓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由于生意實在冷清,很多不常有人坐的地方都生了塵。

    李旭卻不願讓舅舅覺得自己隻會賣嘴,脫了外面的長衫,抓起抹布把所有桌椅擦了一遭,又取來梯子,爬上門梁,把煙熏火燎的客棧招牌清理出本來面目,接着摘下牆壁上的舊“笊籬”,從廚房找了把半新的換了上去,然後才把物件歸到遠處,去了木盆打水洗臉。

     張寶生在一邊看着,心裡暖烘烘地像喝了半斤女兒紅般舒坦。

    他膝下無子,兩個女兒出了閣後難得回家。

    妻子死後續弦的填房又沒給他延續香火,所以一直把李旭當半個兒子來看。

    眼見着外甥準備告辭了,才猛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和孩子見面。

    大手在腰間摸了幾回,卻沒有找到合适的見面禮兒,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道:“看我這記性,你先别急着回家,我這有替你爹釀了幾壇子老酒,照胡人傳過來的方子收過水的,挂在騾子背上帶回去,讓你爹冬天禦寒!” “那可不行,您燒這一壇子酒得多少功夫,還是留着賣才是正經。

    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