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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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道 朱厚照走到了終點,但正德年間另一位傳奇人物的人生卻還在繼續着,王守仁仍然在續寫着他的輝煌。

     叛亂平定了,俘虜交上去了,閻王小鬼也打發走了,到此應該算是功德圓滿。

    王大人也終于可以歇歇了,正在這個時候,張永來了,不過這次他是來要一樣東西的。

     他要的,就是甯王的那本賬本。

     張公公在朝廷中是有很多敵人的,平時就打得你死我活,現在天賜良機,拿着這本帳本,還怕整不死人嗎? 在他看來,王守仁算是他的人,于情于理都會給他的。

     然而王守仁的回答卻實在出人意料: “我燒掉了。

    ” 張永的眼睛當時就直了。

     面對着怒火中燒的張永,王守仁平靜地說出了他的理由: “叛亂已平,無謂再動兵戈,就到此為止吧。

    ” 張永發現自己很難理解王守仁,他不要錢,不要官,不但不願落井下石,連自己的封賞也不要,為了那些平凡的芸芸衆生,他甘願功成身退,拱手讓人。

     這個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人啊! 一聲歎息之後,張永走了,走得心服口服。

     一切都結束了,世界也清靜了。

    經曆了人生最大一場風波的王守仁,終于獲得了片刻的安甯。

     當然,隻是片刻而已,因為像他這樣的人,不惹麻煩自然有麻煩來找他。

     這次找他麻煩的人,來頭更大。

     嘉靖元年(1522),新登基的皇帝看到王守仁的功績,贊歎有加,決定把他應得的榮譽還給他,還當衆發了脾氣: “這樣的人才,為什麼放在外面,即刻調他入京辦事!” 然而之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道命令卻遲遲得不到執行,拖到最後,皇帝連催了幾次,吏部才搞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結果——調南京兵部尚書。

     皇帝都說要他入京了,吏部吃了豹子膽,敢不執行? 吏部确實沒有執行皇帝的命令,但他們也沒有抗命,因為他們執行的,是另一個人的命令。

     在當時的人們看來,這個人比皇帝厲害。

     因為連當時的皇帝,都是這位仁兄一手擁立的。

     此人就是我們的老朋友楊廷和,這次找王守仁麻煩的人正是他。

     楊廷和大緻上可以算是個好人(相對而言),雖然他也收收黑錢,徇徇私,但歸根結底他還是努力幹活的,朱厚照在外面玩的這幾年,沒有他在家拼死拼活地幹,明朝這筆買賣早就歇業關門了。

     但他也有一個緻命的缺點——心胸狹窄,很難容人。

    他和王守仁的老上級王瓊有着很深的矛盾,對于王守仁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對于這樣的一個結果,王守仁卻并不在意,對于一個視榮華為無物,置生死于度外的人來說,這算得上什麼呢? 他收拾東西,去了南京,接任兵部尚書。

     曆史是神奇的,雖然對于楊廷和的惡整,王守仁并沒有反擊,但正德年間的著名定律——不能得罪王守仁,到了嘉靖年間竟然還是有用的。

     楊廷和先生不會想到,他很快也要倒黴了,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雖然那件讓他倒黴的事王守仁并未參與,卻也與之有着莫大的關系。

     那是以後的事了,楊廷和先生還得等一陣子,可是王守仁的不幸卻已就在眼前, 嘉靖元年(1522)二月,王守仁剛到南京,就得知他的父親王華去世了。

     這位老先生前半輩子被王守仁折騰得夠嗆,後半輩子卻為他而自豪,含笑而去,也算是死得瞑目。

     這件事情沉重地打擊了王守仁,他離任回家守孝,由于過于悲痛,還大病了一場。

     正是這次打擊和那場大病,最終使他放下了所有的一切。

     父親的訓斥,格竹子的執著,劉瑾的廷杖,龍場的悲涼,悟道的喜悅,悲憤的逃亡,平叛的奮戰,如此多的官場風波,刀光劍影,幾起幾落,世上再也沒有一樣東西,可以擾亂他的心弦。

     他終于可以靜下心來,一心一意地搞他的哲學。

     他雖然已經名滿天下,卻毫無架子,四處遊曆講學,無論是貧是富,隻要前來聽講,他就以誠相待,即使這些人另有目的。

     嘉靖元年(1522),一位泰州的商人來到了王守仁的家,和王守仁比起來,他隻是個無名小卒,但奇怪的是,他卻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因為這位仁兄的打扮實在驚人,據史料記載,他穿着奇裝異服,戴着一頂紙糊的帽子,手裡還拿着笏闆,放在今天這打扮也不出奇,但在當時,就算是引領時代潮流了。

     他就穿着這一身去見了王守仁,很多人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