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二次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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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下: 吳惟忠,三千七百人。

     楊元,三千人。

     完畢。

     看這架勢,是把日軍當遊擊隊了。

     雖然兵不多,将領還是配齊了,幾張新面孔就此閃亮登場。

     第一個人,叫楊鎬,時任山東布政司右參政,後改任都察院右佥都禦史,負責管理朝鮮軍務。

     這是一個對明代曆史有重大影響的人,當然,不是什麼好的影響。

     楊鎬這個人,實在有點搞。

    所謂搞,放在北京話裡,就是混;放在上海話裡,叫拎不清;放在周星馳的電影裡,叫無厘頭。

     其實,楊鎬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因為根據朝鮮史料記載,朝鮮人對他的印象極好,也留下了他的英勇事迹,相關史料上,是這樣說的: 所過地方,日食蔬菜,亦皆拔銀留辦。

     這意思是,楊鎬兄的軍紀很好,且買東西從來都付現款,概不拖欠。

    這麼大方的主,印象不好,才是怪事。

    但能不能打仗,那就另說了。

     作為萬曆八年的進士,楊鎬先後當過知縣、禦史、參議、參政,從政經驗十分豐富,仗他倒也打過,原先跟着遼東總兵董一元,還曾立過功。

    不過這次到朝鮮,他的心情卻并不怎麼愉快。

     因為就在不久前,他帶着李如松的弟弟李如梅出擊蒙古,結果打了敗仗,死傷幾百人,本來要處理他,結果正好朝鮮打仗,上面順水推舟,讓他戴罪立功,就這麼過來了。

     戴罪,本來就說明這人不怎麼行,竟然又送到朝鮮立功,看來真把日本人當土匪了。

     客觀地講,楊鎬還是有些軍事才能的,而且品行不錯,做事細緻,但他的優點,恰好正是他的缺點。

     清朝名臣鄂爾泰曾經說過一句話:大事不糊塗,小事必然糊塗。

     這是一句至理名言,因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世界上的折騰是無限的,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折騰中去,是不可能的。

     李如松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自己是軍人,軍人就該打仗,打赢了就是道德,其他的問題都是次要的。

     楊鎬是個搞人,而搞人,注定是要吃虧的。

     幸好,明朝也派來了一個明白人。

     萬曆二十一年(1593),送别了李如松後,麻貴來到了延綏,擔任總兵,繼續他的戰争事業。

    在這裡,他多次擊敗蒙古部落,立了無數大功,得了無數封賞。

    到了萬曆二十四年(1596),終于膩了。

    于是他向朝廷提出了退休。

     考慮到他勞苦功高,兵部同意了他的申請,麻貴高興地收拾包袱回家修養去了。

     但工作注定是幹不完的,萬曆二十五年(1597),第二次朝鮮戰争爆發,麻貴起複。

     而他被委任的職務,是備倭大将軍總兵官,兼任朝鮮提督。

     接到命令後,麻貴立即上路,沒有絲毫推遲。

    他很清楚,幾年前,那個無與倫比的人,曾擔任過這個職務,并創建了輝煌而偉大的成就。

     四年前,我跟随着你,爬上了城樓,現在,你未竟的事業,将由我來完成。

     麻貴的行動十分迅速,萬曆二十五年(1597)七月七日,他已抵達漢城,開始籌備作戰。

    因為根據多年的軍事經驗,他判定,日軍很快就會發動進攻,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事實上,他的判斷是錯誤的,時間并非不多,而是根本沒有。

     萬曆二十五年(1597)七月二十五日,全面進攻開始。

     日軍十二萬人,分為左右兩路,左路軍統帥小西行長,率四萬九千人,進攻全羅道重鎮南原。

     右路軍統帥加藤清正,統軍六萬五千人,進攻全州。

     從軍事計劃看,日軍的野心并不大,他們不再奢求占領全朝鮮,隻求穩紮穩打,先占領全羅道,以此處為基地,逼近王京。

     而要說明軍毫無準備,那也不對,因為在南原和全州,也有軍隊駐守。

     比如南原,守将楊元,守軍三千人。

     比如全州,守将陳愚衷,守軍兩千五百人。

     經過計算結果如下,攻擊南原的日軍,約為守軍的16。

    3倍。

    而攻擊全州的日軍,約為守軍的26倍。

     大緻就是這麼回事。

    算起來,估計隻有神仙,才能守住。

     楊元不是神仙,但也不是孬種,所以南原雖然失守,卻一點也不丢人。

    面對十幾倍于自己的敵人,楊元拼死抵抗,并親自上陣與敵軍厮殺,身負重傷,身中數槍率十餘人突圍而出,其餘部隊全部陣亡。

     相對而言,全州的陳愚衷就靈活得多了,這位仁兄明顯名不副實,一點也不愚忠,倒是相當靈活,聽說日軍進攻,帶着兵就溜了,所部一點也未損失。

     南原和全州失陷了,兩路日軍于全州會師,開始準備向漢城進軍,四年之後,他們再次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

     ☆勝負之間 楊元逃回來了,麻貴親自接見了他,并對他說了一句話: “南原之敗,非戰之罪”。

     想想倒也是,幾千人打幾萬人,畢竟沒有投降,也算不錯了。

    對于領§導的關心和理解,楊元感到異常地溫暖。

     但是,他并沒有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事實上,就在他倍感安慰的時候,麻貴在給兵部的上書中寫下了這樣幾個字——“按軍法,敗軍則誅”。

     所謂“非戰之罪”,并不代表“非你之罪”。

    雖然楊元很能打,也很能逃,但城池畢竟還是丢了,丢了就要負責任。

    數月之後,他被押到遼陽,于衆軍之前被斬首示衆。

     麻貴很理解楊元,卻仍然殺掉了他,因為他要用這個人的腦袋,去告訴所有人:這場戰争,不勝,即死! 現在,擺在麻貴眼前的,是一個極端的危局。

     攻陷全州後,日軍主力會師,總兵力已達十餘萬,士氣大振,正向王京進軍。

     此時,另一個壞消息傳來,朝鮮水軍于閑山大敗,全軍覆滅。

     雖然朝鮮打仗不怎麼樣,但必須承認,搞起政④治鬥争來,他們還是很有點水平的。

    第一次戰争剛剛結束,就馬不停蹄地幹起了老本行。

     這次遭殃的,是李舜臣,擊退日軍後,李舜臣被任命水軍統制使,統帥忠清、全羅、慶尚三道水軍,大權在握,十分風光。

     十分風光的結果,是十分倒黴。

    還沒得意幾天,就有人不高興了,同為水軍将領的元均看他不順眼,便找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哥們,整了李舜臣一把。

    這位革命元勳随即被革職,隻保住了一條命,發配至軍中立功贖罪。

     而元均則得償所願,官運亨通,接替了李舜臣的位置。

     但可以肯定的是,元均同志的腦筋并不是很好使,因為他忽略了一個十分重要而明顯的問題——在享受權力的同時,還要承擔義務。

     萬曆二十五年(1597)六月,元均走馬上任,七月七日,日軍來襲。

     從技術角度講,打仗是個水平問題,能打就打得赢,不能打就打輸。

    而元均,就屬于不能打的那一類。

     日軍的水軍指揮官是藤堂高虎,就其指揮水準而言,他比之前的九鬼嘉隆要低個檔次,但很不幸的是,和李舜臣比起來,元均基本算是無檔次。

     雙方交戰沒多久,不知是隊形問題,還是指揮問題,朝軍很快不支,死傷四百餘人。

    元均随即率軍撤退,并從此開始了他的逃竄生活。

     七月十五日,逃了一星期後,元均被日軍追上了。

    雙方在漆川島展開大戰,朝軍再次大敗,元均再次逃竄。

     七月二十三日,又是一個星期,元均又被日軍追上了。

    這次作戰的地點是巨濟島,朝軍又大敗,但元均終于有了點進步,他沒有再逃下去——當場戰死。

     經過幾次海戰,日方不費吹灰之力,擊沉船隻一百五十餘艘,朝鮮海軍被徹底摧毀。

     朝軍完了,明朝水師人數很少,日軍就此控制了制海權,十二萬大軍水陸并進,撲向那個看似唾手可得的目标——王京。

     鎮守王京的将領,是麻貴,他已經調集了所有能夠抽調的兵力,共計七千八百四十三人。

     對于這個數字,麻貴是很有些想法的,所以他連夜派人找到了直屬領§導,兵部尚書兼薊遼總督邢玠,請求放棄王京後撤。

     邢玠的答複很簡單:不行。

     既然領§導說不行,那就隻有死磕了。

    畢竟楊元的例子擺在前面,自己可以殺楊元,邢玠就能殺自己。

     但手下就這麼點人,全帶出去死拼,拼未必有效果,死倒是肯定的。

    琢磨來琢磨去,麻貴決定:打埋伏。

     經過仔細籌劃,埋伏的地點設在王京附近的稷山,此地不但地勢險要,而且叢林衆多,藏個幾千人不成問題。

     九月六日夜,麻貴親自選派兩千精兵,深夜出城,前往稷山設伏。

     他很清楚,這已是他的全部家底,如伏擊不能成功,待日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