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唐·克羅斯 1947年 第24章

關燈
中午時,她醒了,發現巨大的大理石浴缸裡盛滿了冷水,洗滌槽旁的桶裡也都盛滿了水。

    屋裡看不到圖裡-吉裡亞諾。

    有一陣,她為獨自一人而害怕;過後她步人浴盆開始洗澡。

    她走出浴缸後,用一條大的棕色的粗毛巾擦幹了身子,用了洗滌槽上的一種香水。

    梳洗打扮完畢之後,她穿上了上路的衣服,一件深褐色的上衣和一條白鈕扣的汗衫。

    腳上穿了一雙實用的輕便鞋。

     室外,五月的陽光,和西西裡的往常一樣,焦灼似火,可是山上的清風使空氣冷卻下來。

    在折疊桌旁,篝火冉冉,吉裡亞諾已經為她準備了早餐――烤粗面包片、冷火腿和一些水果。

    還有幾大杯牛奶,牛奶裝在用樹葉裹着的金屬容器裡。

     周圍看不到人,所以賈斯蒂娜撲到圖裡的懷裡,盡情地吻他。

    然後她感謝他做的這頓早餐并埋怨沒有叫醒她,否則她會做的。

    很少聽說西西裡的男人做這樣的事。

     他們在陽光下吃飯。

    殘垣斷壁的城堡圍牆将他們關閉在内,也關閉了他們的喜悅。

    諾曼底塔的殘留部分高聳在他們上方,塔尖上裝飾着色彩斑斓的馬賽克。

    城堡的入口有漂亮的諾曼底門柱,通過破損的石頭可以看見教堂的祭壇穹頂。

     他們在城堡的傾圯的圍牆内的院落裡漫步,穿過橄榄園林,園内零星地長了一些野生的檸檬樹。

    他們費力地經過長滿了鮮花的花園。

    那些花都是一些在西西裡繁茂潑辣,随處可見的花――希臘詩人筆下的日光蘭、粉紅色的銀連花、葡萄紅的風信子和血紅色的阿多尼斯,傳說它是因沾上了維納斯情人的鮮血所緻。

    吉裡亞諾摟住賈斯蒂娜;她的頭發和身體都浸透了這些鮮花的香氣。

    在橄榄園的深處,賈斯蒂娜滿不在乎地将他推倒在巨大地毯似的五顔六色的鮮花上,他們再次**。

    在他們的上方一小群黃黑相間的蝴蝶在盤旋飛舞,然後直飛而上進入廣闊無垠的蔚藍色的天空。

     在他們的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他們聽到山的遠處傳來的槍聲。

    賈斯蒂娜吃了一驚,但吉裡亞諾使她消除了緊張。

    他們在一起的三天,他始終小心謹慎,決不制造産生恐懼的因素。

    他沒帶武器,眼前也看不到武器;他的槍藏在教堂裡。

    他從不違背他的警惕性,他曾命令他的人呆在看不見的地方。

    可是,槍聲過後不久,阿斯帕紐-皮西奧塔出現了,肩上挎着一對血淋淋的野兔。

    他把兔子扔到更斯蒂娜的腳下,說道:“燒給你的丈夫吃,這是他最喜愛吃的。

    如果你燒壞了,我們還有20隻。

    ”她忙着剝皮清洗時,他沖着她微笑着,他對吉裡亞諾打個手勢。

    兩人走到圍牆倒塌的拱門處坐下。

     “喂,圖裡,”皮西奧塔咧開嘴笑道,“她值得我們為她去冒險?” 吉裡亞諾平靜地說:“我是一個幸福的人。

    現在告訴我你打到的20隻兔子。

    ” “盧卡的一支巡邏隊,不過兵力強大,”皮西奧塔說,“我們将他們阻擋在環形防線之外。

    有兩輛裝甲車。

    其中一輛開進了地雷區,燒得很慘,就像你妻子将要燒的那些兔子一樣。

    另一輛對着岩石開了一陣槍便跑回蒙特萊普的老窩。

    他們會在明天早晨再來,當然來尋找他們的同伴。

    他們會大舉進攻。

    我建議你們今晚離開這兒。

    ” “賈斯蒂娜的父親明天黎明将來接她。

    ”吉裡亞諾說,“你安排了我們短暫的會見嗎?” “是的。

    ”皮西奧塔說。

     “我的妻子離開後,”吉裡亞諾說到“妻子”一詞時口吃起來,皮西奧塔哈哈笑了。

    吉裡亞諾微笑着繼續說下去:“把那些人帶到這兒,我們将了結這件事。

    ”他停頓了片刻又說;“當我告訴你關于吉内斯特拉的真相後,你吃驚嗎?” “不。

    ”皮西奧塔說。

     “你留下吃晚飯好嗎?”吉裡亞諾問道。

     “在你們蜜月的最後一個晚上?”皮西奧塔搖了搖頭,“你知道這個諺語:留心新娘的烹調法。

    ”這一古老的諺語當然是指合夥犯罪的新朋友中潛在的背叛行為。

    皮西奧塔重複它,其意思是說吉裡亞諾決不應該結婚。

     吉裡亞諾微微一笑:“這一切不會持續太久,我們必須為新的生活作好準備。

    确保明天守住防線直到我們處理完所有的事。

    ” 皮西奧塔點了點頭。

    他朝賈斯蒂娜正在燒飯的篝火掃了一眼。

    “她是多麼漂亮的姑娘。

    ”他說,“想一想她就在我們的鼻子下長大,而我們從未注意到她。

    但是要小心。

    她父親說,她有脾氣。

    别讓她掌握你的槍。

    ” 這又是狡猾的西西裡農民的粗俗語,但吉裡亞諾似乎沒有聽見,皮西奧塔翻過花園的牆,消失在橄榄林裡。

     賈斯蒂娜将采集的鮮花放進她在城堡裡找到的舊花瓶裡。

    這些鮮花使得桌子格外生輝。

    她端上已做好的飯菜,兔肉燒大蒜和番茄、一木碗橄榄油沙拉和紅葡萄酒醋。

    在圖裡的眼裡她似乎有點緊張,有點傷感。

    或許是槍聲的緣故,或許是因為阿斯帕紐-皮西奧塔出現在他倆的伊甸園裡,他面容憂郁,黑色的槍搖晃地挂在身上。

     他們對面坐着,慢慢地吃。

    她是個不壞的廚師,吉裡亞諾想。

    她靈巧地給他切面包,揀肉以及給他的酒杯倒酒。

    她從母親那兒受到過很好的訓練。

    他以贊許的目光注意到她是一個胃口很好的人――她不是那種體弱多病的人。

    她擡起目光看見他正注視着她。

    她對着他笑嘻嘻地說:“飯燒得有你母親的好嗎?” “比她的好,”他說,“但是千萬别告訴她。

    ” 她依然像貓一樣地看着他。

    “有拉-維尼拉的飯好嗎?” 圖裡-吉裡亞諾從未和一個年輕姑娘搞過戀愛。

    他冷不防地被問住了,但他的戰術頭腦迅速地對這問題作了分析。

    接下來便是關于和拉-維尼拉的**問題。

    他不想聽到這樣的問題也不想給以回答。

    他對這年長女人的愛從未像對這年輕女人的愛那樣深;但他依然對拉-維尼拉懷有溫情和敬重。

    她是一個飽受磨難和痛苦的女人,對此,這位妩媚誘人的小姑娘卻一無所知。

     他矜持地朝賈斯蒂娜笑笑。

    她站起身收拾桌子,心裡在等着他的回答。

    吉裡亞諾說:“拉-維尼拉是個了不起的廚師,用她來和你作比較是不公平的。

    ” 一隻盤子飛過他的頭,他禁不住放聲大笑。

    他因自己在家庭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而得意地發笑,也因為溫和柔順的面具第一次從這年輕姑娘的臉上剝去。

    可是,當她開始哭泣時,他将她摟在懷裡。

     他們站在那兒,在銀白色的黃昏的微弱光線下。

    在西西裡這樣的光線落得很快。

    他對着她那烏黑發亮的頭發裡露出的紅潤的耳朵說:“我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