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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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同志的明智的和平政策”是共産黨的一句濫調,指的是斯大林與希特勒搞的妥協。

    亨利繼續往下說,為了找個俄文字眼還不時地停下來,引起整個大廳一陣緊張的沉默。

    “這也是我們總統的政策,如果我們受到攻擊,我們就參戰。

    我希望能象你們的人民一樣去戰鬥。

    至于說到——”他停下來問斯魯特一個俄國字,“藤壺的事,今天任何能寄居在我們船身上的藤壺都是能遊得很快的藤壺。

    我們的艦隻已經行動起來了。

    我們不把所做的一切都對外宣布。

    保密是我們兩國共同的明智政策。

    但是讓我們不要保密過分而妨礙在一起工作。

    ” “現在,我們的海軍需要一些——”亨利又問斯魯特一個俄國字——“一些關于你們港口的資料、氣象密碼,等等。

    我們需要在走之前能得到這些。

    既然今天是一次歡送宴會,我也建議為一些迅速行動而幹杯。

    我是駐柏林的海軍武官,我從希特勒的官邸跑到克裡姆林宮内部來了。

    這一點是希特勒永遠做不到的,因此最後我建議為此而幹杯。

    ” 會場爆發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大家一緻舉起杯來,高聲歡呼着:“祝你健康!迅速行動!”斯魯特站起來不讓帕格幹杯,指給他看,約瑟夫-斯大林手拿着酒杯,已經離開座位了。

     “天哪,這是什麼禮節?”亨利說。

     “我不知道,”斯魯特說。

    “暫時别喝。

    天哪,亨利上校,這将是一件不尋常的事。

    ” 帕格大步走向斯大林,後面緊跟着斯魯特。

    當他們在高台面前相遇,在微笑與鼓掌聲中碰杯時,獨裁者帶着親切的笑容說:“我感謝您美好的祝酒辭,為了表示報答,你們可以留下加利福尼亞。

    ” “謝謝您,主席先生,”帕格說。

    他們都喝了酒。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還能給我們做一些别的嗎?” “當然,迅速行動,”斯大林說,挽着帕格的胳膊。

    他們站得很近,所以帕格能聞到斯大林嘴裡的魚腥味。

    “這是美國式的,我們俄國人有時也這樣做。

    ”他向兩個将軍那裡走去,紅臉的俄國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筆直地站在那裡。

    斯大林很快地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

    斯魯特在維克多-亨利後面隻聽到幾個字,但從将軍緊張的表情和斯大林的語調看,已經不用翻譯了。

    獨裁者轉向維克多-亨利,又愉快地微笑着。

     “好,氣象密碼等都給您安排好了。

    告訴您的首長,我們俄國人不想使客人為難。

    告訴他我想美國海軍在這次鬥争中将建立曆史性功勳,而且當和平到來的時候,它還将統治海洋。

    ” 當斯魯特很快翻譯時,斯坦德萊站起來,幹癟的薄嘴唇顫抖着,他抓住了獨裁者的手。

    斯大林又回到主賓席去,這一次次突然的事情似乎給他很深的印象,因為這個晚上當他站起來最後一次為羅斯福總統祝酒時,他又提到這個題目。

    替他翻譯的是駐美大使奧曼斯基。

    他的英文特别流利。

    他穿着剪裁得體的藍色衣服,顯得與其他俄國人不同。

    “斯大林同志說,羅斯福總統領導這個還沒有參戰的國家,是一個極為困難的任務,但是他還要盡一切可能幫助歐洲兩個偉大的民主國家進行反法西斯的戰争。

    斯大林同志說——”奧曼斯基停了一下,對寬敞的大廳環顧了一周,這時炮火已停,全場很安靜——“願上帝保佑他完成最困難的任務。

    ” 這句宗教性的話使人們吃驚地楞了一下,接着全場起立,手裡拿着酒杯,歡呼,幹杯,鼓掌。

    哈裡曼和斯大林熱情地握手;充血的矮個子俄國将軍抓住斯魯特、亨和和斯坦德萊的手;整個宴會廳已沉浸在一片熱烈的握手、拍肩和擁抱之中。

     但是晚上的節目還沒有完,俄國人又帶着客人經過好幾個空蕩而豪華的房間,到了一個有五十張左右矮的軟靠背椅的電影放映室,每張靠背椅前面都有一張小桌子,服務員放上糕點、水果、糖果和香槟酒。

    在這裡他們放映了一部戰争片和一部很長的音樂片,斯魯特做了一件他再也不會相信他能做的事,在克裡姆林宮的心髒,他睡着了!燈亮前幾秒鐘他才被電影結束曲的高音鬧醒了。

    他看到别人在刺眼的燈光下醒來,偷偷地用手擦眼睛。

    斯大林邁着矯健的步伐同俾弗勃洛克和哈裡曼走出放映廳。

    大廳裡一張巨大的冰天雪地中作戰的油畫下面,斯大林逐一和所有的客人握手。

     在沙皇宮殿的外面沒有一顆星,天特别黑,刮着刺骨的寒風。

    内務部的特工人員,皮領翻在耳朵上,手裡拿着藍光的手電,看樣子寒冷、疲勞而困倦。

    他們把客人都送上了汽車。

     “咳,在黑暗中怎他媽的開得這樣快?”當汽車穿過大門高速進入漆黑的空間時,海軍将軍不高興地說。

    “俄國人長了貓眼?”車子在黑暗中停下來,保镖帶着三個美國人走到一個門口,進去後,他們發現是在民族飯店寒冷的小休息室裡,接待處的桌上點着一盞暗淡的燈。

    開門的看門人裹在皮大衣裡,電梯開着門,沒有燈,已經停開了。

    将軍跟他們道了晚安以後緩步上了樓梯。

     “上來一會兒,”亨利跟萊斯裡-斯魯特說。

     “不,謝謝。

    我摸回我的住處去,離這兒不遠。

    ” 帕格堅持要他上去,斯魯特跟着亨利走上陰暗的樓梯,到了閣樓上的一間小房間。

    “我不象塔茨伯利那樣值錢,”他說。

     “塔茨伯利是蘇聯能得到的最好的宣傳家。

    ”斯魯特說,“我想他們知道這個。

    ” 帕格打開箱子的鎖,拿出一個狹長的公文包,又打開鎖,從裡面找文件。

     “我希望你能懂得,”斯魯特說,“這些鎖毫無作用。

    箱子裡的所有東西都已經拍了照。

    ” “是的,”維克多-亨利心不在焉地說,他拿出一封信放在口袋裡。

    “你要稍稍睡一會兒嗎?請你再呆一會兒。

    有事情要做。

    ” “啊?”由于他對亨利新增長的尊敬,斯魯特二話未說,就往硬的窄床上一躺,床下的彈簧發出吱吱格格的聲音。

    他的腦袋還是暈暈乎乎的,看電影時那些影子似的服務員不斷給他添香槟酒,他喝多了。

    接着一陣打門聲使他清醒過來。

    維克多-亨利站在門口正和一個穿黑色皮上衣的人說話。

     “好,我們就來,”他用帶着難聽口音的俄語說,“一分鐘。

    ”他關上門。

    “你要不要洗一洗,萊斯裡?我願意你跟我一起去。

    ” “去哪裡?” “回克裡姆林宮。

    我這兒有一封哈利-霍普金斯給權勢人物的信。

    我原來想不一定能面交給本人,現在也許有可能。

    ” “上帝,大使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

    斯坦德萊海軍将軍帶給他總統關于這件事的一張便條。

    我想他很生氣。

    不過他知道這件事。

    ” 斯魯特坐起來。

    “生氣!我想當然會這樣。

    霍普金斯先生有他自己的一套辦事方法,這是很古怪的,亨利上校。

    任何人都不應該不直接通過大使去見一個國家元首,你是怎樣安排的?” “我?與我無關,我受人調遣而已。

    霍普金斯要把這個作為非正式的私人信件交給斯大林,要不然就算了。

    如果你處在我的地位,也不會去和哈利-霍普金斯争論。

    我知道他已和奧曼斯基說過。

    要是這使你的處境尴尬的話,我想我就一個人去。

    那裡能找到翻譯。

    ” 斯魯特從各個角度來考慮這件不尋常的事——主要從他自己在職業上自保的角度來考慮——開始在發黃的貼牆鏡前面梳理頭發。

    “我要給大使寫一個書面報告。

    ” “當然。

    ” 在一間屋頂很高、燈光陰暗的長屋子裡,牆上挂着一排地圖,斯大林坐在油漆的會議桌的一頭,在他面前的一條綠布上放着一堆文件。

    獨裁者手邊一個石頭的煙灰缸裡裝滿了煙頭,說明從宴會送走客人回來後他一直沒有停止工作。

    他現在穿着一套粗咔叽制服,顯得很松垂寬大,他看來很疲倦。

    他經常的英文翻譯巴甫洛夫坐在他身邊,這是一個瘦削、蒼白、黑頭發的年輕人,有着一種聰明而小心翼翼地順從的表情。

    這間大屋子裡沒有别人。

    當穿制服的禮賓官把兩個美國人請進去後,斯大林站起來,和他們握手,默默地做了個優雅的手勢請他們在椅子上坐下來,帶着詢問的目光看着亨利上校。

     亨利交給他一封信以及一個用發光的藍紙包着的圓盒子,用英語說:“主席先生,我還是不要再用我糟糕的俄語來使您難受的好。

    ”斯大林小心地用裁紙刀拆開白宮的信封。

    斯魯特翻譯後,斯大林稍稍側着頭,用俄語說:“請便吧。

    ”他把單頁的手寫的淡藍信紙遞給巴甫洛夫,信紙上角印有白宮字樣。

     當斯大林拆開盒子時,帕格說:“這是霍普金斯先生跟您談起過的他兒子很喜歡的特等的弗吉尼亞煙鬥絲。

    ”巴甫洛夫把這一句以及後來美國上校說的每一句話都翻了過來,不僅又快又精确地傳達亨利說的每一個字,有時候連語調也傳達出來了。

    斯魯特沉默地坐在那裡,不時點點頭。

     斯大林在手上轉着藍色的鐵罐,說:“難得霍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