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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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達收到一封從國務院來的、厚厚的蠟封着的信,感到很吃驚。

    拆開信封,她發現裡面是另一個很厚的信封,信封口上印着淡藍色的俄文字。

    信封内裝着十一張打字的信紙,中間有好多地方用鉛筆鋼筆添改了。

    上面還别着一張印有“埃裡斯特-塔茨伯利用箋”字樣的小紙條,上面是帕格用紅鉛筆寫的有力的斜體字: 喂, 别害怕——我想,我跟你認識以來還沒有寫過這樣長的信,對此還沒有經驗。

     參加克裡姆林宮的宴會又是一件令人難以相信的事,這個下一次再寫,這封信得趕快發—— 塔茨伯利問候你。

    我借用他的信紙和打字機,情況信裡都寫了。

     他越來越胖,他的女兒則象一個幽靈—— 愛你的 帕格 十月三日于莫斯科 (仍然疑在夢中) 最親愛的賽達: 三小時後我将去克裡姆林宮參加宴會。

    怎麼樣?這不是做夢。

    這一次旅行中,每一件事都是挺新奇古怪的。

     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兩個孫子啦(怎麼樣,奶奶?),因此我開始感到我應該把經曆中的一些事情,趁印象還深的時候記錄下來。

    我不會寫文章,但是即便是一些有啥寫啥的樸素記錄,有一天孩子們也會感到有趣的。

    要是從現在起我不時寄給你一批批這樣的材料,别認為是我老了貧嘴愛唠叨。

    你看完就收起來留給娃娃們。

     從離開倫敦,我就沒有睡過一晚好覺,老是感到迷迷糊糊的。

    乘英國驅逐艦到阿爾漢格爾那一段路本來是可以休息的,但晚上老開會,又整天的緊急戰備警報。

    這是一次危險的航行,幾乎整個航程都在德國空軍的飛行範圍之内。

    這條線上的護航艦隊好幾次受到攻擊,幸好有一半時間我們是在霧中航行。

     我老打錯字,因為塔茨伯利的打字機有毛病。

    在蘇聯沒有人能修理英國打字機,也可能是沒人願意修理,你永遠也鬧不清。

    我工作時總是借用大使館的打字機,但是今天他們為了搞出會議文件的最後稿,要打的東西太多了。

    塔茨伯利一家占了民族飯店最好的住處,當然喽,韬基總是有辦法!他的套房面對紅場,從我坐着的地方,透過蒙蒙的細雨,我就可以看到克裡姆林宮。

    據說,列甯在這個套房裡住過,而現在是我在這裡。

    套房裡到處是紅棕色的幕布,金色的吊燈,大理石的雕像,還有一畝地大的波斯地毯,甚至還有一架花梨木的大鋼琴,很不顯眼地放在角落上(鋼琴的音已經不準了)。

    我呢,住的是最高層背陰的一個房間,五英尺寬,十英尺長,黃色的灰泥牆上什麼裝飾也沒有。

     塔茨伯利現在正在這裡,對帕米拉口授今晚的廣播稿,韬基總有辦法指出戰場現在在哪裡!他借口眼力不好,從戰時新聞局征用帕米拉來給他工作,他的稿子和廣播被認為是頭等的宣傳。

    她在英國皇家空軍工作,現在算是延長休假期,看來對此很苦惱。

    她的飛行員當了德國戰俘已經一年,至今沒有消息。

     象所有在這裡的記者一樣,塔茨伯利得想辦法作無米之炊。

    他昨天晚上花了兩小時的時間詳細告訴我這項工作是怎樣艱苦。

    俄國人把記者們都留在莫斯科,隔一天把他們召去一次,給他們一些編造的新聞稿。

    多數記者都認為戰況不佳,但除了莫斯科的謠傳和柏林的短波廣播以外,他們得不到别的材料來說明。

    看來,俄國人多多少少地承認了德國人宣布的消息,但時間總要晚兩三個星期。

    持悲觀看法的人——這裡有不少——認為莫斯科可能在一周内淪陷。

    我和塔茨伯利都不這樣想。

    但我們大使館中有一些人怕哈裡曼被納粹俘獲,緊張得要命。

    明天使節團飛機離開以後,他們就可以大大松一口氣了。

     啊,關于這次旅行——靠近俄國的海面使我想起紐芬蘭來。

    羅達,在地球的北面,大部分還是松帕之類的大森林和白茫茫的水域。

    也許愚蠢的人類有一天會把溫帶和熱帶都毀滅了,人類文明将在地球頂上重新做一個不象樣的開始。

     首先使我感到奇怪而吃驚的是在阿爾漢格爾。

    這是在荒野中完全用木材建築起來的一個港口小鎮。

    碼頭、倉庫、鋸木廠、工廠、教堂、起重機——都是用木頭做的。

    成堆的木材,億萬米的木闆,觸目皆是。

    天知道砍倒了多少樹才建立起這個城鎮和堆積起這樣多的木材。

    但阿爾漢格爾附近的森林仍然好象沒有采伐過一樣。

    阿爾漢格爾有點象阿拉斯加,象照片上的克朗代克。

     我見到的第一個真正的俄國人是海港領港員,他在港口的下遊上船,使我感到驚奇的是“他”是一個婦女。

    羊皮外套,穿着褲子、靴子,有一張健康而美麗的臉。

    我在船台上看着她把我們領進港口,她是個很在行的海員,或女海員。

    她很熟練地把我們領進港,一點也不感到緊張。

    然後跟船長握一下手就走了,整個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