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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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比搖搖頭。

    “算不上,這是人人都知道的。

    它也許完全是一場虛驚。

    這些化學工程師不作任何保證,而且他們所要的東西将需要工業方面作出巨大努力才能提供,制造出來的那個玩意兒也許會爆炸,也許根本不爆炸。

    也許當你剛感到厭煩絕望的時候,它會突然爆炸成碎片。

    誰也不敢說。

    在筆記本子上寫上五分鐘,涉及的支出就得千百萬元。

    這筆費用高達十億美元,最後也可能隻不過是一堆垃圾。

    國會正在吵鬧着要削減開支。

    他們正在拒絕批準羅斯福要求再多生産兩百架新式飛機的撥款。

    ” “我想再問你兩個問題,如果超出了範圍,請告訴我。

    ” “問吧。

    ” “你在其中擔任什麼工作?” 柯比用煙鬥搓着下巴。

    “好吧,你怎麼樣從一種很稀有的金屬中分離出足夠投入生産的同位素呢?一種意見是,把這個金屬先變成電離的氣體,然後通過磁場加以轟擊。

    較輕的離子就會被打歪一點,這樣就可以把它們遊離出來,捉住它們。

    整個過程能否成功取決于磁場是否能保持穩定,因為稍不穩定就會幹擾離子的遊離。

    我的任務就是準确無誤地控制電壓。

    ” “嗯。

    現在,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有機會,我是否應該把我經過估價的意見向總統提出,建議他放棄幹那個關于鈾的傻事?” 柯比發出短促的男中音笑聲。

    “真正的問題是德國人。

    他們究竟進展到了什麼程度?他們對純石墨的研究成就使我感到不安。

    石墨在整個過程的後一階段才需要。

    如果希特勒先有了鈾彈,帕格,而且這些鈾彈又是能使用的。

    其結果将是很不妙的。

    ”門鈴響了。

     “大概是你女兒來了,”柯比說。

    “我們下去吃飯吧。

    ” 梅德琳來了,她穿一身時髦合體的黑色衣服,外面是一件顔色鮮豔的短外套,下面是緊身的裙子。

    黑黑的頭發梳到頭後面去。

    很難相信她才二十歲。

    可能她也有點故意裝出一個年輕的職業婦女的樣子,然而侍者頭兒跑過來向她鞠躬說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給她打來電話時,她也确實兩次不得不離開帝國廳的餐桌。

    維克多-亨利喜歡她那沉着端莊的态度和不多講話的習慣。

    她那雙靈活的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幾乎一言不發地聽着他們談論德國情況和婚禮計劃。

     在播音室大樓的問訊處,一個拘謹的穿着制服的年輕人在等着他們。

    “亨利小姐的客人嗎?請跟我來。

    ”他把他們帶到單調的、天花闆很低的綠色房間,休-克裡弗蘭和他的工作人員正圍着一張桌子坐在那裡。

    克裡弗蘭精神抖擻、親切熱情地請他們在房間裡等着節目開始。

    他在看着卡片,一面背誦着他一會兒要脫口而出的那些引人發笑的話,一面和編制笑料的人一起商量。

    過了一會兒,他抓根橡皮筋把卡片纏好放在口袋裡。

    “喂,現在還有五分鐘,”他轉過身來向客人們說。

    “我聽說丘吉爾這家夥作了個挺不錯的演講。

    你們聽到了沒有?” “每一個字都聽見了,”羅達說。

    “很有力量。

    這篇講話一定會載入史冊的。

    ” “确實很不錯,”帕格說。

    梅德琳說:“真倒黴,我太忙了,沒聽到。

    ”這個節目的監督看上去有四十五歲,穿着卻象個大學生。

    他把一隻指甲修剪得很整齊的手放在後腦勺說:“講得還可以,隻是需要壓縮一下,加點力量。

    調子太軟。

    講到血和汗的那一行還不錯。

    ” “有這麼一句?把這句話配到彈琴的劊子手那段裡行不行?”克裡弗蘭對他旁邊的那個笑料編制人說。

    他是個樣子很憂郁的年輕猶太人,頭發長得需要理個發。

    “咱們把血和汗夾進去行不行?”這位笑料編制人悲哀地搖了搖頭說:“低級趣味。

    ” “别發傻,赫比,想法編點什麼。

    亨利上校,戰争情況現在怎麼樣?甘末林計劃能不能擋住德國鬼子?” “我不太清楚甘末林計劃是怎麼回事。

    ” 梅德琳讓她的客人坐在播音室舞台上的貴賓席,靠近克裡弗蘭接見業餘愛好者的桌子,面前就是一幅用硬紙作成的巨大廣告牌,上面是晨笑牌粉紅色瀉鹽廣告。

    她把自己安置在那間玻璃操縱室裡。

    觀衆很多,在維克多-亨利看來,全是些愚昧無知的人,他們為業餘演員結結巴巴的講話鼓掌,聽了克裡弗蘭的戲谑就哄堂大笑。

    克裡弗蘭用輕快、狐狸般的魅力把這個節目主持得很好。

    帕格現在知道梅德琳如今是跟一個很有前途的人搭了夥。

    但是這個節目使他看了感到讨厭。

    一個業餘演員扮演電線修理工。

    克裡弗蘭說:“喂,喂,大概他們在法國現在正需要你。

    ” “法國,克裡弗蘭先生?” “是呀,去修理馬奇諾防線①。

    ” ①原文“電線”和“防線”是同一個字。

     他向觀衆眨了眨眼。

    他們哄堂大笑,鼓起掌來。

     “你覺得有意思嗎?”帕格隔着羅達小聲問巴穆-柯比。

     “我從來不聽收音機,”這位工程師說。

    “很有趣,就象參觀精神病院。

    ” “克裡弗蘭這人可是很逗,”羅達說。

     演出結束後,觀衆蜂擁到台上圍着休-克裡弗蘭要他簽名的時候,梅德琳來到他們這裡。

    “真糟糕,因為要廣播新聞公報,最精采的兩小段被停播了。

    這些負責新聞的人,總是這麼蠻橫!” “發生什麼事了?”維克多-亨利問。

     “唉,當然是關于戰争的消息。

    還是那些情況,德國人又占領了幾個城市,法國正在潰敗,等等。

    沒什麼新鮮的。

    等 會兒休知道了他們停播彈琴的劊子手這一段,準要發脾氣的。

    ” “您是亨利小姐嗎?”一個穿制服的仆人走近她。

     “什麼事?” “緊急長途電話,小姐,在克裡弗蘭先生的辦公室,找拉古秋小姐,從波多黎各打來的。

    ” “青鳥号”漁船以每小時四海裡的速度在海灣裡輕輕飄蕩。

    陽光下,拜倫和娜塔麗躺在船的天橋上相互摟抱着。

    下面,那個下颏凹陷、臉曬得紅紅的船長喝着一缸子啤酒,朝機輪打着哈欠。

    隐隐聽到通向岸上的電話發出急促而細碎的呼号聲。

    空戰椅①的窩孔内插着長杆,魚線從那裡拖在水中。

    這一對給太陽曬得黑黝黝的情人差不多全身赤裸,隻穿着遊泳衣,他們忘記了魚,忘記了魚線,也忘記了船長。

    他們忘記了死亡,也忘記了戰争。

    平靜的深藍色海水和清澈的淡藍色天空仿佛一個大圓圈,他們就躺在這個圓圈的中心。

    太陽好象隻照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①戰椅是海上釣魚的人坐的椅子,坐在椅子上拉動釣線使魚疲乏。

     甲闆傳出下面用力敲打的回聲,迅疾的四下,象摩斯電碼裡的V字信号。

     “喂,亨利先生,您醒着嗎?” “什麼事?”拜倫粗聲粗氣地喊,用一隻胳膊肘支起身子。

     “岸上來電話,您的爸爸要您回去。

    ” “我父親?搞錯船了,他在華盛頓哪。

    ” “等一會——喂,喂,‘青鳥’要皮爾-托馬斯——”他們又聽見嘎嘎的電話呼号聲,“嘿,亨利先生。

    您的父親——他是不是海軍軍官,上校?” “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