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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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先生。

    ” 平常這個時候羅達還沒起身。

    她沒好氣地說,有個名叫諾德勒的掮客,專門承租有成套家具設備的住宅,送一張名片到他們旅館房間裡。

    名片上寫着:有人通知他說他們正在尋找房屋。

    那人這會兒在休息室等候答複。

     “嗯,那有什麼不好?”亨利說,“去瞧瞧他的房子吧。

    ” “我覺得挺奇怪。

    你看可能是希特勒打發他來的嗎?”帕格笑了一聲。

    “也許是他的副官打發他來的。

    ” 羅達在下午三點半的時候又來了電話。

    他剛吃完午飯回來。

    “唔?”他打了個哈欠。

    “怎麼樣?”他還不很習慣外交家的吃飯方式,慢慢地呷着烈酒,時間既長,菜肴又豐富,他總是吃得大飽。

     “房子漂亮極了。

    在綠林區,就在湖旁邊。

    甚至還有一個網球場!價錢便宜得簡直可笑,還不到一百元一個月。

    你能馬上來瞧一下嗎?” 帕格去了。

    那是一所灰色的石頭房子,屋頂上鋪着紅瓦,構造得十分堅固。

    房子坐落在一叢高大的老樹中間,前面有一塊平坦的草地,往下傾斜到水邊。

    網球場在屋後,在一個正式花園旁邊。

    花園裡有一個大理石水池,養着肥大的紅魚。

    水池周圍的花床上盛開着花朵。

    屋子裡面有東方地毯,配着金框的大幅古畫,一張胡桃木餐桌和十六把配有藍色綢椅墊的軟倚;還有一個長長的客廳,裡面布滿了雅緻的法國家具。

    樓上有五間卧室和三個大理石浴室。

     那掮客年約三十左右,胖敦敦的,一頭棕色的直頭發,戴着無邊眼鏡,一副講究實際的神氣,看去很象美國做地産生意的掮客。

    後來他說,他的确有個哥哥在芝加哥當房地産經紀人,他曾在他辦公室裡工作過。

    帕格問他租金為什麼這麼低。

    掮客用流利的英語笑嘻嘻地解釋說,房産主羅森泰爾先生是個猶太工廠主。

    根據管理猶太人的一個新條例,這所房子必須騰出來。

    因此他急需找一個房客。

     “這個新條例什麼内容?”亨利問。

     “我也不太清楚。

    是限制他們房地産所有權的。

    ”諾德勒講話的口氣完全若無其事,仿佛他正在談論芝加哥劃分區域的條例。

     “您要将這所房子租給我們,收多少租金,房産主是不是都知道?”帕格問。

     “當然知道。

    ” “我什麼時候可以跟他見面?” “你說什麼時候都成。

    ” 第二天,帕格利用午飯時間約了房産主見面。

    那掮客在住宅門口給他們作了介紹,就走開了,自顧自坐列他的汽車裡。

    羅森泰爾頭發花白,挺着個大肚子,穿一身用英國式樣剪裁得極合身的黑色西服,一副上流人的氣派。

    他把亨利請到屋裡。

     “這所房子很漂亮。

    ”亨利用德語說。

     羅森泰爾帶着戀戀不舍的神氣環視一下,朝一把椅子做了個手勢,自己也坐了下來。

    “謝謝您。

    我們很喜歡這所房子,為它花了不少工夫和金錢。

    ” “亨利太太和我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把這地方租下來。

    ” “為什麼?”猶太人顯出吃驚的樣子。

    “你們是理想的房客。

    要是你們嫌租金太貴——” “老天爺,一點不貴!房租已經低得叫人難以相信了。

    可是您真收得到錢嗎?” “當然收得到。

    要不誰來收呢?這是我的房子。

    ”羅森泰爾說得很堅決,很自豪。

    “除去掮客的傭金和按規定繳納的稅錢,每一分錢我都能收到。

    ” 帕格用大拇指朝大門口一指。

    “諾德勒告訴我說,某種新條例迫使您出租這所房屋。

    ” “這影響不到象你這樣的房客,我可以向您保證。

    您願意不願意訂一個兩年的合同?我很願意。

    ” “可是那個條例是什麼内容?” 雖然他們單獨呆在一個空房裡,羅森泰爾還是扭過頭去左右望了望,然後壓低聲音說:“嗯——這是個緊急法令,您要知道。

    我肯定它最後是會取消的。

    事實上有一些地位很高的人已經向我作了保證。

    但在這段時間内,這個産業很可能被托管,可以不經我同意随時出售。

    可是,假如有一個享有外交豁免權的房客借住,這地方就不會被托管了。

    ”羅森泰爾微微一笑。

    “因此租金比較便宜,中校先生!您瞧,我什麼也不瞞您。

    ” “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您幹嗎不把這些東西賣掉離開德國呢?” 猶太人眨巴一下眼睛。

    他臉上仍保持着愉快和高貴的神情。

    “我的家族在這兒立業已經有一百多年曆史了。

    我們提煉白糖。

    我的孩子們都在英國上學,可我妻子和我在柏林覺得相當舒服。

    我們都是在柏林生長的。

    ”他歎了口氣,環顧一下他們坐着的圖書室(房間鑲嵌着花梨木護牆闆,十分舒适),繼續說道:“目前的情況比起一九三八年來要好一些。

    那時候真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