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公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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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這地。

    不過賭徒有了,賭注有了,骰子也不能少!”說罷從身邊提起一個布囊,随手一抖,布囊中咕咚滾出一顆人頭來。

     阿術看清那人頭容貌,臉色一變,失聲道:“燕鐵木兒!”公羊羽笑道:“敢情這家夥叫這個名兒。

    我瞧他在馬上耀武揚威,便順手牽來他這腦袋。

    ”他嘻嘻一笑,指着人頭道,“這算我第一個骰子吧。

    聽說他是勞什子馬軍萬夫長,是以算作三點。

    ” 燕鐵木兒乃是元軍萬戶,骁勇善戰,如今卻身首分離。

    一時間,衆将均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阿術身為大将,自然不能示弱,冷冷一笑,揚聲道:“萬夫長是三點骰子,本帥想必就是六點了。

    ” 公羊羽大指一跷,笑道:“果真是三軍統帥,大有自知之明。

    可惜,六點隻有一個,擲不出六六大順、至尊豹子。

    不過,天幸還有三位總管。

    這姓梁的小兔崽子是兵馬大總管,算為五點。

    陸軍總管阿刺罕算四點,水軍總管張弘範算四點。

    參議政事董文炳帶兵不多,官晶尚可,好歹也算四點,至于這個範文虎麼,賣國求榮,敗類中的敗類,算一點都擡舉他了,拿來做骰子,沒來由髒了老子的手。

    ”範文虎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面帶怒容,内心卻是竊喜不已。

     此時日未中天,江水如帶,遠景曠夷,本來十分寫意。

    但這小小的石公山頂,氣氛卻凝如鉛鐵。

    公羊羽始終笑容不改,便如赴會清談。

    但他越是談笑風生,諸将便越覺喘不過氣來。

    他們平日号令千軍萬馬,手握無數人的性命,生殺予奪,為所欲為,但如這般身為魚肉、任人宰割,卻是從未有過。

     公羊羽手拈胡須,又笑道:“賭徒賭徒,非三即六。

    窮酸我方才手風不順,隻擲了個三點,敢問諸位,窮酸下一回擲個什麼點數才好?”目光掃過諸将,竟無一人出列。

     公羊羽冷冷一笑,正要譏諷,忽見梁蕭足不點地般越衆而出,揮手在一名親兵背上拍落。

    那人四肢亂舞,穴道頓解。

    隻見梁蕭在人堆裡左一穿,右一穿,身若蝶飛,掌如電閃,眨眼工夫,那十餘親兵前仰後合、手揮足舞,盡又活動開來。

     梁蕭身形一斂,足下不丁不八,淡然道:“公羊先生請了!” 公羊羽臉上青氣一閃而過,口中卻笑嘻嘻道:“五點麼,好得很。

    ”他右掌一揚,徐徐拍向梁蕭胸際,梁蕭但覺他掌風凝若實質,不能不接,誰料揮掌一擋,胸中便氣血如沸,不由得倒退三步。

    後方一名親兵不知好歹,搶上扶他,怎料指尖才碰上他背,便有巨力湧來,将他抛得飛出六丈,一個筋鬥落下懸崖,一聲凄厲慘呼,遙遙傳至。

     公羊羽不待梁蕭站定,一閃身已到他頭頂,大笑道:“小兔崽子,再接老子一掌!”梁蕭哪敢再接,長劍出鞘,直奔公羊羽胸腹。

    公羊羽哼了一聲,袖裡青螭劍破空而出,劍如薄紙,曲直無方,宛如群蛇攢動,刺向粱蕭周身要害。

     頃刻間,二人劍若飛電,乍起乍落拆了五招,出招雖快,劍身卻無半點交接,看似各舞各的,實則無不是批亢搗虛的殺招。

    梁蕭精進雖速,與公羊羽相較起來,仍是相形見绌,疊經奇險。

     公羊羽見他接下自己五記殺手,又覺吃驚,又是難過:“此子假以時日,如何不成一代宗師?可恨他助封為虐,武功越強,越是禍害,若不将他鏟除,不知還要害死多少宋人?” 他一念及此,心腸複轉剛硬,長劍一疾,刺到梁蕭面門。

    梁蕭向後一縱,忽覺足底踏空,心頭大驚:“糟糕!後面是懸崖了!”才要止住去勢,公羊羽劍勢如風,撲面而來。

     在衆人驚呼聲中,梁蕭身形後仰,墜落懸崖,但他情急生智,忽觑着崖壁縫隙,奮力運劍刺人。

    隻聽“嗆啷”一聲,梁蕭一手捉劍,身子懸空,随着浩蕩江風,搖晃不已。

    公羊羽暫不追擊,拈須笑道:“這招‘猴子上吊’,使得妙極!”梁蕭自知難免一死,索性揚聲道:“好啊,你使招‘野狗吃屎’來刺我啊!” 他所在方位甚低,公羊羽心道:“若然刺他,必然俯身,形如野狗匍匐,豈非中了他言語。

    ”正自猶疑間,忽聽背後風響,衆親兵揮刀撲來。

    公羊羽轉身一掌,掃翻四個,兵士們悚然止步。

     卻聽阿術喝道:“後退者斬!”他軍令如山,無人違抗,親兵們紛紛拼死上前。

     公羊羽笑道:“蝦兵蟹将,一點都不算,若是擲出來,老子豈不大虧特虧,輸之不及。

    ”他軟劍嗖地縮回袖間,阿術忽覺眼前一花,已被公羊羽抓住心口,擎在手裡。

     那公羊羽哈哈笑道:“你口口聲聲叫人送死,自個兒的本領卻也稀松得很。

    ”諸将眼見主帥被制,無不失色。

     粱蕭得了隙,一抖手,拔劍翻上懸崖,半空中沉喝一聲,劍行“渙劍道”。

    渙者巽上坎下,宛若狂風吹雨,向公羊羽背後灑落。

     公羊羽本是故意放他上來,見勢笑道:“來得好。

    ”抓住阿術背心,将他當作盾牌迎_上蕭的長劍。

     誰知梁蕭劍勢不止,刷刷刷一連六劍,劍身被他内力逼成弧形,每一劍均貼着阿術的鼻臉腰身掠過。

    諸将瞧得驚心動魄,齊喊道:“梁蕭,你瘋了麼?”梁蕭隻不作聲。

    他劍法拿捏精微,看似揮劍亂刺,但決計不會傷着阿術,隻是不時繞過阿術身子,刺向公羊羽。

    阿術知他心意,是以劍鋒掠過額際,也是目不交睫、面色如常。

     公羊羽瞧他二人一個超然自信,縱劍搶攻;一個坦然受之,托以性命,以他生平自負,心頭也掠過一絲寒意:“元人有此将帥,無怪所向披靡。

    出劍者固然藝高膽大,但受劍之人任憑長劍加身、面色不改,更是了得。

    ” 他想到此處,忍不住起了愛才之念,将阿術拉在一旁,忽地伸指拈住梁蕭劍尖,一壓一彈。

    梁蕭隻覺一股熱流從虎口直蹿上來,半條手臂似乎被火燒灼一般,匆忙收劍後躍。

     公羊羽朗聲笑道:“泰山崩于前,猛虎蹑于後,其色不變。

    你這鞑子元帥,定力倒也不錯。

    好,梁蕭,你我二人一個對一個,再賭一回,就賭這平章阿術的性命。

    你勝了,我饒他不死,你敗了,須得自裁以謝。

    ” 梁蕭自知無法逼公羊羽放人,雙眉一挑,道:“好!先生請說!”阿術心頭一熱,甚為感動。

     公羊羽一時興起,立下賭約,話一出口,又覺後悔:“今時不同往日,稍有不慎,大宋休矣。

    雖說當年我立下誓約,不問大宋興亡,但畢竟是氣話。

    文靖那小子說得不錯:朝廷無能,百姓何辜?今日此時,老夫決不能容這些鞑子大将活着走下山去。

    ” 他心意已決,微微笑道:“好,你便猜猜,我手裡這平章阿術,是死的還是活的?”梁蕭一愣,心道:“自然是活的。

    ” 他正要出口,忽又驚悟:“不對,阿術的死活,盡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