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臨終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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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瑩逃出魯王别墅,先向西南走,想追上歐陽靜,幫他拔箭療傷,可是到處找也找不到。

    他不放心懷方姐他們,不知他們是否均安然無恙,又向西走去。

    他告訴他們,在前邊等他,他們一定在那裡等他。

     可是他往西找了好遠,也不見懷方他們。

    這時他才知道,他因着急說的“前邊”太不具體。

    他說的前邊是指去定州的路上,可懷方姐他們能領會他說的前邊是什麼方向嗎?他沒辦法,隻得先找個地方休息,等天亮時再找他們。

     他在野外一個草堆裡睡下,第二天早起,他往去定州的路上追了一程,沒追上他們,也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迹,隻得回來。

    他想,目下最需要人照顧和保護的還是歐陽靜,他應該找到他照顧和保護他。

    懷方姐她們安全逃脫沒安全逃脫,亮天後從附近的茶館和酒肆中就能知道信兒,應該趁魯王府沒起來人,去找歐陽靜。

    他又到昨夜歐陽靜逃出的方向去找。

     天已經亮了。

    這時才看清了魯王别墅的西牆外有斑斑血迹。

    他想:“這血一定是歐陽靜的傷口滴下的。

    他順着血迹往前尋。

    走到離魯王别墅約五裡的地方,有一個破窯,血迹到窯裡消失。

    他想亮了天敵人定會順血迹找下來,假若歐陽兄在附近藏着,可就危險了。

    ” 沐瑩以破窯為中心,往四處找尋均找不到。

    他沒辦法,隻得先到離魯王别墅約十裡以外的一個小鎮住下。

    他想先住下在打探歐陽兄的情況。

    果然中午前後,消息便傳遍這個小鎮:“昨夜魯王别墅鬧刺客,殺了魯王的兒子,刺客卻受傷逃走。

    還說幾個刺客都是天兵天将,殺死了魯王别墅裡很多人,他們卻隻有一人受傷。

    ” 聽到這一消息,沐瑩才放了心。

    他知道,懷方姐他們已逃脫,隻有歐陽靜一個人受傷,但是歐陽兄的處境太危險了!魯王的兒子被殺,他一定像野獸那樣進行瘋狂的報複。

     沐瑩化了裝,四處尋找、打探歐陽靜,可是杳無消息。

    果然,這天下午,魯王别墅便缇騎四出,到處捕人,各關隘要路,都貼了告示,畫影圖形,捉拿歐陽靜、沐瑩、楊逢春、秦懷方和慕容季英。

     沐瑩想:“魯王還貼告示懸賞捉歐陽兄,他一定是被人救走了。

    我必須離開此地。

    ”他要到定州去,給李文謙和王玉英療毒,這事辦完,再尋唐姐姐,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她。

    也把少華失蹤之事告訴她,還把泰山洞中之藏寶洞告訴她,讓她把珍寶轉交日月神教真教主。

     沐瑩帶足了幹糧,動身往定州。

    他為了打探懷方等人的消息專揀大路走。

    一日到了石邑鎮。

     這個鎮是從山東到燕京的要道,行人絡繹不絕。

    他随着行人到了城門口,見城門口聚集了很多人。

    到了跟前,才看清了,原來牆上貼着一張告示,幾十個人圍着觀看。

    他也走過去,雜在人群中看。

     這張告示正是緝拿他們的,上邊畫着他們的圖形。

    畫像者倒是畫中聖手,雖是根據人們的叙述畫的,倒也能勾勒出每人的特征。

     沐瑩怕被人看破行藏,趕快離開那裡,往下拉了拉帽沿,雜在人群中混過關去。

     邊走着,沐瑩心中暗恨。

    魯王殺孔祥和,毫無道理。

    歐陽靜殺魯王的兒子,是殺之有因,魯王利用皇權要緝殺他們,哪裡還有公理可講!另外他們很早就通緝懷方姐和他,就更讓人憤恨。

    懷方姐有什麼罪?連她的先主也不過就是沿奉朱棣的诏,為他塗脂抹粉而已,這算什麼罪?即使算罪,殺他一人算了,為何殺人全家,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事過這些年了,還要緝殺懷方姐這個溫柔善良的姑娘,足見皇權的可恨。

    至于緝殺沐瑩,就更不應該。

    現在他清楚得很,緝殺他不過是林大兆、楊文中等要奪他家劍法,要滅沐家劍傳人。

    他們緝殺楊逢春,那就更師出無名了!他想:“這一切不平等、不合理,都是皇權與之俱來的,假若沒有皇權,也就沒有這一切不平等、不合理。

    桃花源裡,不是沒有這一切嗎?” 沐瑩從懷方姐,想到了藍少華,想到了悟性。

    他們都是欽犯,可是他們又有什麼罪呢?朱元璋還算是個英明的皇帝,但還不是一樣不管别人死活、拿别人的性命當兒戲嗎?連他的同鄉、同學、朋友、親威也無罪而殺,這樣殘忍,還不是因為身上有了“皇權”二字,皇權是多麼可恨、可咒!可不少人還汲汲于權利地位人這些人真可鄙! 沐瑩邊想着,離開了城門,走進市鎮。

    石邑鎮四通八達,市井繁華,他無心觀看市景,直往前走。

    忽然看見,一塊場地上,一個女子打場子賣藝。

    一個老頭敲鑼、打鼓,這個女子在場中舞劍。

     這個女子翠衫粉袖,蓮臉生輝,手持黃穗長劍,綽約起舞,袅娜婆娑。

    而且,劍術确實精妙引人,舞起來,隻見光和劍穗的黃影,不見舞劍之人,從那裡不斷傳出觀衆陣陣喝彩聲。

     沐瑩被這姑娘的劍術吸引,立觀衆後邊,凝神觀看。

    心裡不住暗贊賣藝姑娘劍術的高妙。

     一會兒姑娘舞罷,對大家一揖,臉含倩笑,俏立當場。

    沐瑩很為之惋惜,這樣一個好姑娘,怎麼流落風塵? 姑娘一停劍,老頭就手持小鑼,立在場中斂錢。

    老頭站在場中,對大家抱拳道:“各位朋友,小老兒父女,潦倒江湖,以此小雜耍收點兒小錢糊口。

    小女子技藝不精,隻是獻醜博諸位開心,請諸位原諒,并請諸位施舍幫助。

    ”老頭說罷,反端着那面小鑼,向大家募錢。

    觀衆紛紛向老頭端的小鑼裡投錢。

     沐瑩往那小鑼裡投了一塊碎銀子轉身就走,可是這時,有一人走進場裡,“嘿嘿”一聲冷笑。

    沐瑩回頭看,隻見這人精瘦機靈,沐瑩認得,是快刀韓五。

     韓五一進場,沐瑩不由停住腳步。

    他雜在觀衆中看韓五欲何為。

     隻見韓五走到那舞劍姑娘跟前。

    賊眼溜溜地打量了姑娘一眼道:“姑娘好身姿!” 那姑娘不語。

    老頭看了韓五一眼道:“這位朋友,是要捧場嗎?” 韓五賊眼一轉,掏了一塊銀子給老頭道:“捧場!捧揚!姑娘舞得好劍,你父女來到敝地,給敝地添了光彩,希望多在敝地耍上幾場。

    不知你父女在哪個客店下榻,小人備禮前去讨教!” 沐瑩想:“這小子一定不懷好意!”默默地看着他。

     老頭客氣地對韓五:“小老兒父女住在東街悅來客店裡,有事請指教!” 韓五道:“不敢!不敢!”又貪婪地看了那姑娘一眼,退出場外,也雜在人群裡,看着那姑娘。

     老頭收完錢。

    那姑娘又練了一趟劍,父女二人收拾了攤子,到飯店吃飯。

     韓五見姑娘收攤這才離去。

    沐瑩偷偷在後面跟着他走。

    隻見這小子直奔東街,進了悅來客棧,很久沒有出來。

     沐瑩知道韓五一定是住了店,他也住進這個客店裡。

     沐瑩填好店簿之後,被小二領進一間店房。

    進了店房後,他臨窗坐下,從窗孔向外觀看。

    隻見韓五從一間客房中出來,叫住一個店小二私語,并兜了一塊銀子給了店小二。

    店小二向一個客房指點。

    沐瑩想:“這個采花賊一定是打聽賣藝父女住的房間。

    ” 韓五又進了房,沐瑩從客房走出去。

    他走進賣藝父女進的那飯店,見父女二人仍在吃飯,他就在鄰桌坐了。

    要了一壺酒,一盤菜,邊吃酒,邊觀察這父女。

     賣藝老頭把着一壺酒自己喝着,那舞劍姑娘不喝酒,自己吃飯。

    沐瑩仔細看這老頭,見他精神矍铄,二目有神,不似等閑之輩。

    邊喝酒邊鷹瞵鹗視,打量屋裡的酒客,對沐瑩看了一眼,沒說話。

    一會兒,老頭喝完了酒,吃了些飯,走出去。

     沐瑩結了賬,也出了飯店,跟在賣藝父女的後面。

    見父女二人,進了一次藥鋪,出來後直奔悅來客店。

    他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就回客店休息。

     天到一更,沐瑩起身,從後窗飛出,飛上店房,伏在房上,兩眼盯住賣藝父女住的房間,觀察動靜。

     天到二更時候,隻見一間客房的門悄悄開了,從房裡蹑出一個人來。

    黑暗中沐瑩看不清模樣,從個子可以看出,此人正是韓五。

    這個韓五,從屋裡閃出,蹑手蹑腳走到賣藝父女住的客房窗前停下,隻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樣的東西,伸進窗裡,嘴對着那盒樣東西吹完。

     房上的沐瑩,将一切看在眼裡,心說:“這小子一定是往屋裡吹迷香,要采花!” 韓五對着盒子往房裡吹了幾口氣,聽了聽屋裡沒動靜,收起盒子,抽出刀,欲破窗跳進屋裡。

    沐瑩不再等待,飛身下房,直奔韓五。

     沐瑩後發先至,韓五的身子剛到窗邊,沐瑩已經趕上了他,從後邊一彈他的曲池穴,他手腕一麻,鋼刀被沐瑩奪在手裡。

    這小子收腳不住,刀雖被奪下,仍然跳進屋去。

     韓五剛進屋,忽然一雙如鉗之手,把他的雙手攥住。

    沐瑩的手法太快了,彈了韓五的曲穴,奪過了他的刀,他還不知是誰所為,一進屋立刻遭擒,更出他的意外。

    他懵裡懵登,還以為他的刀被彈落,并未擒他殺他,是有人和他逗。

    他叫道:“朋友,别逗!” 隻聽一個老年威嚴的聲音道:“采花賊,誰和你逗?”這時屋裡一亮,那姑娘打着火,點了臘燭,屋裡一亮。

    韓五吓得魂飛魄散,原來擒他的正是那個老頭,那姑娘拿着燈,向他臉上照去。

    韓五不禁驚道:“原來是你們……” 那姑娘道:“我們早看出,你不是好東西,對你施薰香早有準備,今日被擒有何話說?” 韓五哀求道:“小人知悔,下次不敢做壞事,請老爺、姑奶奶饒恕。

    ” 老者道:“哼!饒你?不知你糟踏了多少良家婦女!今日天網恢恢,才落在我們手裡……” 韓五叩頭如搗蒜,哀告道:“老俠客,小人真的知錯,你饒過小的這一次,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作人!” 老者道:“這樣的事,也幹得嗎?!這是人間最缺德之事……” 韓五深悔道:“小的該死……老英雄殺我,替天行讨,小的絕不願你。

    ”說着閉目等死。

     老頭道:“我殺你有什麼用,世上惡人很多,我殺得過來嗎?你改了就好,改了就等于消滅了一個惡人!”說着向窗外說道:“朋友,請來屋内叙話。

    ” 沐瑩一驚,知道已被發現。

    這時躲起,反倒不光明磊落,使了個紫燕穿林,越窗而入。

     老者道:“少俠好俊的功夫,方才點穴奪刀,和現在飛身越窗,都看出少俠是武林英傑,一流高手。

    ” 沐瑩謙遜道:“老前輩謬獎,晚輩實不敢當。

    ” 那姑娘和老者均看着沐瑩。

    老者道:“白日我觀少俠,就看出少俠是人間龍鳳,果然今夜來行俠義。

    ” 沐瑩:“晚輩哪裡是行俠義,隻是這小子早些日子幹壞事,曾被晚輩擒住,晚輩念他年輕,悔改後可重新做人,就放了他。

    今日見他對這位姑娘大獻殷勤,聯系到過去他的行為,猜測他可能沒安好心,所以今夜特來偵察他。

    ” 韓五看沐瑩,沐瑩化了裝後他仍然能認得出,這就是他采花時曾擒住他的那個人,他曾向那個人保證:放了他後永不做采花盜柳的缺德事。

    自己口血未幹就舊錯重犯,又落在人家手裡,還有什麼說的?他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小人是個孤兒,被師父收留學藝,不意師父早逝,跟着師兄生活。

    師兄無行帶着我做采花盜柳之事。

    後來師兄遭了報應。

    我明知行劣也欲罷不能。

    小人家中無妻……因此又犯了這個毛病,少俠老英雄請饒命!” 沐瑩對韓五又氣又恨,狠狠踢了一腳道:“看你武功不低,卻這樣自甘墜落,這麼無行!?你要好好作人,大丈夫何患無妻!” 韓五磕頭道:“少俠責備得對。

    今後韓五再不好好做人,就天打雷殛!請少俠和老英雄給韓五一次改過的機會。

    ” 沐瑩對老者道:“前輩,你看能給他一次再造的機會嗎?” 老者道:“看他還年輕,又學武不易,就饒他一次。

    ”對韓五道:“但你必須改惡從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然,下次再讓我們看見你作孽,絕不再饒你!”說着放開韓五。

     韓五給老者和沐瑩叩頭道:“謝謝老英雄和少俠饒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