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孤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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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兵為你而死?他們從一場場血戰中活下來是多麼不容易!隻要你一聲令下,刀山火海他們也跳,他們為你擋箭的次數,你記得清麼?沒有他們為你流的血,你能如今這麼活靈活現地當這個元帥?如今,總算打完了,他們可以得一點恩賞,可以安甯的活下來。

    而你要打這一戰,他們就什麼指望也沒有了,就是活下來,也是叛黨中人,他們這一生的苦戰都沒了報償!為什麼,你,項王,你們這些人,總是覺得死的人不夠多!總是覺得血流的還不夠多!可我已經受夠了,我再也不要打了,要打你自個去打吧!這樣的情形,隻要随便一個庸将都能打敗你,中洲第一将?你做夢吧!令狐鋒聽着這些話,面色一點點變得蒼白,終于垂下首去,将面孔埋于雙掌之間。

     楊放一抖鬥篷,轉身向帳處走去,在他揭開帳簾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說的對我,奉诏。

    這聲音如此陌生,楊放起初以為自已聽錯了,他緩緩的轉過身去。

     令狐鋒慢慢的擡起頭來,楊放見到他眼角的倦意,這一瞬間他竟似老了十歲!楊放心中非但沒有半點欣悅,反倒眼中一熱,險險落下淚來。

     四月十三日這天,紫晨宮裡近乎死寂的平靜為一個驚人的消息打破了。

     女人們圍坐在一起,她們沒有哭泣,所有的眼淚早已在這幾個月中流盡。

    她們曾彼此深恨,恨的咬牙切齒她們曾相互争鬥,鬥的陰險惡毒。

    而如今,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她們為之互恨,為之所争的那個人,已不複存在。

     董氏打破了平靜,道:我會随皇上去,你們呢?女人們都道:我們也自然如此。

    董氏轉過頭來對漆雕寶日梅道:你卻不能如此。

    漆雕寶日梅瞪大了眼睛,道:為何?董氏道:她們生的是女兒,随我們去了也就是了。

    你的兒子卻是皇上唯一的後嗣,你得保全他。

    漆雕寶日梅不解道:我能如何保全他?董氏道:聽說你哥哥向那女人要過你,你可以帶孩子回蠻族。

    漆雕寶日梅想了一想,搖頭道:不,她不會許我帶孩子回去,再說我的族人也決不會容這孩子活下來。

    董氏歎道:難道,就真沒法留下皇上這唯一的骨血麼?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道:或者還有個辦法。

    我們平日裡的衣食用度都是在守衛的眼皮子底下從窗口裡遞進來的,不過那個為我們打掃庭院,收拾棄物的老雜役,他每十日會送一車棄物出門。

    我見守衛們并不查他的車子,那車裡面藏上一個嬰兒,或是不會發覺。

    漆雕寶日梅疑道:他會肯麼?董氏道:盡力一試吧。

    聽聞那人也是跟皇上打過戰的老兵,盼他能有點忠義之心,我們手頭上還有點頭面首飾,全都拿出來罷。

     漆雕寶日梅悄悄閃進了雜役居的窩棚,那個獨眼折臂瘸腿的老頭兒吓得不輕。

    漆雕寶日梅跪在地上,奉上珠寶,道出來意。

    老雜役僅餘的黃濁眼珠映出了珠光寶氣,好一會,他暗啞着嗓子道了句:珠寶固好,但沒了命也是無用。

    漆雕寶日梅絕望地壓低了聲音叫道:難道老人家就全不念皇上的恩德?皇上的恩德?老雜役突然咯咯的笑了,他笑得如同寒夜老鴉一般,刺耳,不祥。

    漆雕寶日梅聽着這笑聲,有些害怕,站起了身來。

     你叫我老人家,我看上去很老麼?雜役問道。

    漆雕寶日梅怔了一怔,她從未正眼看過此人,隻覺得這人身形佝偻,老态龍鐘,當然以為他的歲數不小。

    雜役見了她的神情,有些忿忿道:我才二十歲!什麼?漆雕寶日梅不由的驚訝了。

    雜役冷冷道:我成了今日這個樣子,就是皇上的恩德,你們蠻族的恩德! 漆雕寶日梅不敢接話,聽他說了下去。

    雜役望向窗外道:我是瞧城人氏,祖傳的木匠手藝,一家子做活為生,倒也不愁衣食。

    直至那年蠻城攻下瞧城,令狐元帥着人将通城木匠帶走,以免蠻族造出大船。

    誰知蠻族來得好快,有些人尚未來得及上船,令狐元帥當即下令把他們都射殺了。

    那裡面,有我的父親,哥哥,弟弟。

    那夜我大罵了令狐元帥幾句,他着人把我捆起來,綁折了我的胳膊。

    後來軍中少勞役,就将我留了下來。

    幾年的混戰,我這隻眼,是在風涯山下被蠻族射瞎的,這條腿是攻遠禁城時打斷的。

    這就是皇上給我的恩德,這就是蠻族給我的恩德!你說,你說,你說,我該如何去報這等大恩大德? 漆雕寶日梅被他問的連連後退,語無倫次道:可可,你的家人不是皇上下令殺的确不是他親自下令,可若是他不開啟戰端,或許我的家人還好好活着。

    這許多人死掉,成就他的威名功業,而我又得了什麼?除掉這一身傷,隻餘下這一條命。

    我的命憑什麼就比他的兒子賤,我為什麼要為他的兒子送命? 漆雕寶日梅怔了怔,道:你即不願,就罷了。

    正要轉身離去,當年的小木匠,今日的宮中雜役突然道:我也可為你做這件事,隻要你願為我做件事。

    漆雕寶日梅初起驚喜,卻馬上從他貪婪的目光中發現了他的意圖。

    我這輩子還沒有碰過女人,若是可以嘗嘗皇帝的女人,蠻族格格的滋味,送了命,那也值!你,賤胚!你休想!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漆雕寶日梅一掌打過去,雜役沒有避開,往後跌開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