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無法解釋我内心的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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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放發覺城中騷動,便命部下整裝待命,原是防着沐家突圍,不想城門打開,卻是雲軍将士。

    得知沐家有人出降,不由長舒口氣,心道:屠城之令總算是不必了。

    當下遵雲行天之令,着部下進城受降接防。

    自家率了幾個親随從城中穿過,往中軍大帳去。

    正行于道中,卻聽見偏巷中女子呼喝聲,并有幾個男子調笑之音,楊放皺眉,想道:我在雲軍中時,軍紀何等之嚴,何以今日入了京都竟有調戲婦女之事,若是依着項王往日的性子,但凡聽得此等事,領軍的将軍都要受鞭刑的。

    于是一撥馬頭往那廂去。

     果見一名女子被迫在巷角掙紮,幾個雲軍士卒圍在四下,楊放大怒,沖過去,将幾人撞開,那幾人正欲揮刀上來,楊放的親兵喝道:大膽,楊放大将軍在此! 那幾人中有一标将,看的真切,還刀入鞘,跪下行禮道:見過楊大将軍。

    楊放喝道:你們這是作甚?老将軍方才過世,就如此敗行,莫不是欺行風将軍剛就任,一時管不上你們麼?我楊放也是從雲軍中出來的,就是代你家将軍教訓你們,你家将軍也不至見怪的。

    标将道:小将不敢,小将是在執行軍務。

    楊放更怒,道:何時我軍的軍務中竟有調戲婦女一事?标将道:這女人是罪人家屬,意欲庇護罪人,還傷了我們幾個兄弟。

     楊放定睛看去,果見這人面上都有血痕,那女子身側伏一屍,女子正撫屍而泣。

    楊放緩了緩口氣道:這人意欲抗拒大軍入城麼?标将道:倒也不是。

    楊放奇道:那他所犯何罪?标将嗫嚅了片刻,方道:項王有命,沐姓族人及沐家軍中人皆殺。

    什麼?楊放這一驚非同小可,在馬上晃了一下,問道:為何如此,沐家不是出降了麼?标将道:聞道沐家中人獻沐霖人頭出降不待他說完,楊放已是心明如鏡,打斷他道:現下,難道就正在這屠城二字竟是說不出口去。

    标将卻已明白,回道:正是。

    沐霖無心再過問此間事,草草道:便是這女人有罪,污辱婦女也是重罪,你們若當自家仍是雲軍将士,便知如何自處。

    然後策騎而去。

     沐霖來到安王府時,眼前的情形讓他疑堕地獄之中。

    成千上萬具屍首在火光中燒出刺鼻臭味,中人欲嘔,尚不斷有人被推入其間。

    沐家将士拼死頑抗,然而兵力本就懸殊,又是各自為政,為指揮得當,悍勇精銳的雲軍殺的血流成河。

    更多的卻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沐家在京都坐鎮多年,京都城中沐姓族人逾十萬,盡有老弱婦孺,呼天喝地,哭聲震天,卻被後頭箭矢迫着,身不由已跳進火海。

    楊放從軍十餘年,也見過屍山血海,也是死人堆裡滾出來的,劍底亡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見此景卻禁不住失态,沖過去大喝道:住手,住手,我是楊放,你們且住手。

    但那廂督戰諸将卻道:此仍項王之令,未将不敢違令。

    楊放喝道:我自去與項王求情,你們且暫停。

    諸将道:未将不敢擅專,若楊将軍求得項王手令到來,未将們自然從令。

    楊放咬牙,撥過馬頭,急速奔往城處。

     到得中軍大帳處,未及下馬即令道:速報項王,楊放求見。

    魯成仲聽得是楊放的聲音,出來道:項王已歇下了,言今日不再見人。

    楊放下馬怒道:魯成仲,你好大的膽子,敢阻大将面見項王麼?你如今在項王身邊,就把我不放在眼裡麼?魯成仲跪下道:未将不敢,未将是楊将軍一手帶出來的,怎敢輕視楊将軍。

    實是項王嚴令,多位将軍都來過了,項王隻是不見,未将也無能為力。

    楊放瞪着他道:你可知此刻城中正發生何事?魯成仲道:未将知曉,項王起初要屠盡一城百姓。

    軍師苦心勸谏才使得隻限沐姓族人和軍士。

    連軍師的話也不聽麼? 楊放心頭冰涼,他把心一橫,突然下馬跪了在帳處,大聲道:楊放在此為城中百姓請命,若項王不出,楊放磕頭不止。

    說着便将頭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響,不幾下已是額上見血,将軍!魯成仲幾人欲上前扶起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厲聲道:誰敢阻我,便為我敵。

    言罷,更是大力磕了下去。

    魯成仲秋波等鐵風中将士俱是他舊部,見狀都不由垂淚。

    楊放磕了多少下,連自家也不記得,隻是大帳中依舊無聲無息,楊放便不停,楊放終于頭昏乏力,一頭栽倒。

    衆人驚呼,楊将軍!然後似是聽得有人喜道:項王出來了便昏了過去。

     楊放睜開眼時,見雲行風袁兆周等一幹人等環坐四下,衆人皆歡喜道:終于醒了。

    楊放急問道:項王在何處?袁兆周按住他道:你且休息,你昏過去後,項王終命人放了那些沐姓族人。

    楊放心上一松,然雲行風卻歎道:隻是那也太晚了些,你舍命相救,太約也隻活下來二三萬,已有十餘萬人被焚殺。

    楊放聞言渾身一顫,又問道:項王現在何處?雲行風苦笑道:你欲直斥君非麼?項王這次已是給了你好大的面子了,算了罷。

    楊放依舊道:我要見項王。

    袁兆周道:項王已回西京了,着我等三人善後處置此間之事。

    喔。

    楊放委然躺下。

     次日,楊放在京都街上漫步閑逛,處處可見斷柱頹壁,死屍傷者,焦糊之氣沖鼻,哭泣之聲時聞,不由心上沉重。

    正走着,卻覺路程有些熟,想了一想,原是昨夜所行之路,他依稀記得自已在這處救下一個女子,再後頭的事,卻是不敢想下去。

    正想道:那女子不知如何?卻見又聽得女子叫聲,楊放一怔過去看時,是有幾個兵士從一家門中出來,手中拎着糧袋,一女子與其中一人厮打在一處,正是那夜所救之人。

    在日間看清了,這女子尚未成年,不過是十二三歲的稚齡,隻能算是女孩兒,紮着雙丫,容顔嬌美,眉目間有些不凡的神色。

    楊放一見之下,就覺着這等神氣在何處見過。

    楊放喝道:這是怎麼回事?兵士見他到來,識得他的衣甲是大将,躬身道:軍師傳令,城中百姓每戶出五升米以充軍糧。

    有此事?楊放一驚,猛然醒起袁兆周有言道這幾日遠江大水,軍糧一時運不過來,不由默然。

    女孩叫道:這便是我最後的餘糧了,反正我哥子也被你們殺了,便是餓死了也不過是與我哥作伴去。

    楊放苦笑,心知自家在京都城中是極惡之人,也懶于辨解,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扔過去道:即是城中百姓都要交的,你也自不可除外,拿去出城罷,城外總有糧食可買。

    然後便欲離去。

    卻聽得女孩在身後大叫,"誰要你假惺惺的充好人!接着有物從身後擲來,楊放側身避開,那錠金子落在身側。

    那女孩尖叫道:憑什麼?憑什麼你雲家死了一個人,卻要十萬人為他抵命?憑什麼隻有你雲家人算人,旁人都不算人?兵士們聽這等不恭的言語,正欲打過去,卻為楊放所止,命他們離去。

     楊放到女孩身前,道:我不是雲家人,但也和雲家人無異,在我心中,死去的這個雲家人如同親父,屠城之令不是我下的,可若是殺十萬人可以讓他複活,我也不介意世上少這十萬人。

    女孩盯着楊放道:牲畜!楊放與她對視道:可若是換了你呢?若是你的哥子可以活過來,你是不是也會覺得死掉的這十萬人無所謂?女孩的面上白了一下,道:可我不會殺那麼多人隻為洩忿。

    楊放冷冷道:那是因你沒有這等權勢!如有一天你也可操生殺予奪大權,若是你的至親至愛之人死于人手,你也會遷怒,你也會移恨,會讓全天下的人都與你一起哭!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