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連綿的青山百裡長

關燈
雪擁關到了。

    傑可丹搖了搖他滿頭耀眼的金發,喃喃的說道。

    這并不是一句詢問,但他的親兵顯然誤會了,答道:是,是雪擁關,三貝勒請看,那邊就是通噍城的山口。

    傑可丹向那邊望了良久。

    其實不消看得,這瞧城和雪擁關的地勢早在他十多歲時就已看熟了,現在他就站在這個多次在圖上摸索過的地方,總有些難以置信的感覺。

    嗯,那好象是大汗的親衛,三貝勒,你看見了麼?傑可丹看見了,那個純黑鐵甲,縱騎而來的騎士,在這擁擠的城下遊刃有餘的控缰帶馬,跑得飛快。

    騎士來到傑可丹身前,并不下馬,舉一支黑鷹羽翎,高聲道:大汗傳三貝勒觐見! 傑可丹進到大汗金帳時,帳内隻有大汗一人,他是個形貌威猛的中年人,一頭蓬松的栗色卷發已有些花白,此刻他的心緒顯然有些不佳,正在漫不經心地拭着他手中的寶刀。

    傑可丹進來後,大汗沒有擡頭看他,隻是讓他在一旁坐下。

    傑可丹默不作聲地坐在那裡,看着幼時令自已仰慕萬分的寶刀和父汗,刀依然閃亮,但人呢? 父汗确已經老了,或是哈爾可達的死讓他一直沒回過勁來,或是這一趟遠征的艱難已已出乎他的意料。

    傑可丹心道:不過,并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你剛從城下回來?大汗突然問道。

     傑可丹回過神來,答道:是,父汗。

    你覺得怎麼樣?這是個很空泛的問題,但傑可丹很清楚這問題的用意,他沉呤了片刻,答道:我們攻不下。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我的兒子,我莫真的戰士從來沒有在敵人面前退縮過。

    大汗擡起了他那雙淺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傑可丹回答:您是知道的,我們的雲梯隻剩下了一百五十架,攻城車也隻有三十具尚完好,投石機也隻有了二十一架還勉強能用可當年我們的先祖格特丹汗并沒有任何攻城的玩意!大汗有些愠怒了,傑可丹冷靜的回答:偉大的格特丹汗并沒有攻下雪擁關也得到了中洲。

     大汗歎道:你還是堅持要打噍城麼?你有把握吧?傑可丹答道:不是打噍城有把握,而是打雪擁關完全不可能。

    父汗,想想來的路上有多少莫真最英勇的戰士倒在城下,他們不是在和人打戰,他們是用自已的血肉和冰冷的石頭相撞呀。

    父汗,我們莫真的勇士,他們高貴的鮮血真的就那麼白白地浪費掉嗎?就算我們不計代價的拿下了雪擁關,那時在平原上,我們還有騎兵和中洲人決戰嗎?感謝白河母親的恩賜,她給了我們噍城!我知道中洲人會在那裡嚴密的看守,不過最狡滑的狐狸也會掉到同一個陷井裡去的,隻要這個陷井做的巧妙一些。

     大汗沉默了好久,這才道:按你的意思去做吧,傑可丹。

    或者你是對的,你曾經說過不要打西京,也曾經攔阻哈爾可達的出征,你都是對的,我希望你這一次也是對的。

     傑可丹低下了頭,準備辭出,但大汗繼續說道:不過你一時指望不上援軍了。

    突利族和舍月族的那些蠢貨居然被風涯山的那個逃亡者吓壞了,不肯出兵。

    不過,誰會願意為了别人而流血呢?但我給了他們承諾,讓他們可以分享京都中的财寶,他們可能會為了财寶而流血吧! 傑可丹怔了一下,問道:風涯山的逃亡者,是那個姓楊的中洲将軍麼?他還活着嗎?大汗道:啊,不論是誰都隻是殘兵,不過是他們拿來做借口而已,不必把他們放在心上,雁脊山口畢竟沒有任何城關,沒有人可以封住雁脊山口的。

    是。

    傑可丹退出了金帳,他并沒有為了自已一直以來的主張被接受而高興,他站在那裡怔怔的看着北方,他們回家的地方。

     雲行天沒有進入雪擁關,在退出最後一道關口時,他就已經決定了,他對着所有勸他去雪擁關的人說,我決不進雪擁關,因為我們決不能退出雪擁關,我要留在後面,和将士們一起躲在山洞裡,這樣他們才會覺得沒有被遺忘掉,他們才會明白他們還在戰場之上。

    雪擁關裡有遙叔,噍城那裡有趙子秋,他們該做什麼自已都很清楚,不需要我去指手劃腳。

    其實雪擁關是最不易被攻下的,噍城也很堅實,隻要他們堅守不出,不會出什麼問題。

    而這裡,卻是最要緊的,我們要讓留在後面的那些百姓知道,蠻族不過是占到了怒河走廊,而山原卻還在我們的手中! 袁兆周聽了這話隻有苦笑,他很清楚雲行天為什麼不肯進雪擁關,隻不過在雪擁關太安全了,在蠻族的後面有戰打而已。

    不過袁兆周沒有極力的勸他,因為他在想如果把雲行天放在雪擁關他會不會悶得發慌了開城去和蠻族打一場。

    且雲行天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他們撤到雪擁關裡去了以後,那些在後面的散軍們或者真成了遊兵散勇,隻顧保命,不肯作戰,那就大事不妙了。

    還有就是,蠻族現在還沒有去搔擾那些盆地裡的百姓,一是為了攻城要緊無暇它顧,也是因他們的牲畜尚充足,沒有掠劫糧食的需要。

    那些散軍們殺敵不行偷牛牽羊的能耐還不壞,蠻族的食物已有些不足,加上冬日将至,所以蠻族隻怕要就地搶糧了。

    那些盆地與城池村莊不同,隻要有支援,守住不難,蠻族又犯不着派大隊人馬去清幾個十來戶人家的小盆地,輕易放棄不得,也确是要人在後面把這些人盯着才好。

    好在眼下信鴿傳信已用的極方便,也不礙了指揮全局,所以就由他了。

     雪擁關的城樓上,雲行風正百無聊耐的看着蠻族的攻城,真是無趣!雲行風心想:蠻族剛到時還像模像樣地打過幾戰,可這都有一個月了,每日裡就這麼例行公事地射幾箭,他們到雪擁關來是幹嘛來的。

    正在他曬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的當兒,卻聽見嗡嗡的聲音,雲行風站起來一看,不由精神一振,攻城車,蠻族僅餘的數架攻城車,看樣子蠻族是想大幹一場了。

    先是投石機的石塊砸上了城頭,但在雪擁關的城頭上隻是留下一點點白色的印迹沒能對這座天下第一雄關造成任何損壞,已在多次攻防中熟極了這場面的士卒們迅速搭上了火箭,在空隙裡向下射去。

    然後攻城車出來了,站在與城同高的車裡,躲在防火布後面的蠻族戰士放出密集的火箭,有士卒被燒着發出一聲痛喝,滾倒在地上,身上一霎間冒出濃煙,發出難聞的臭味,立時就有水龍運上來淋透牆磚,雲梯上的敵人攀了上來,雲行風喝道:讓他們上來。

    他精神抖擻地揮刀沖了上去。

    潮水般的敵人湧上來。

     這一天的戰事完後,士卒們正在高高興興的吃吃喝喝,雲行風卻若有所思的托腮而坐,雲代遙見這個向來最是沒心沒肺的兒子居然有點心思的樣子,不免打趣他:怎麼了,嫌打的不過瘾呀?雲行風答道:不是呀,爹,我是在想蠻族今天為什麼要攻城。

    這不正合了你的意嗎?雲代遙饒有興趣的看着兒子,雲行風不滿的橫了父親一眼,很正經的答道:蠻族今日并沒有什麼新招出來,也沒那種不惜一切也要打下來的瘋狂勁頭,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打這一戰?你說呢?雲代遙問道,雲行風正色道:他們一定是吸引着我們的精力,讓我們無暇它顧。

    雲代遙點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