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怒血鄉愁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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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調往陝西,隻留撻懶經營淮東。

     這撻懶漢字姓名完顔昌,乃金太祖阿骨打的堂弟,兀朮的堂叔,也是金國頂尖的将領。

     時人嘗論兀朮“乏謀而粗勇”,撻懶則是“有謀而怯戰”。

    此時久掌兵權的粘罕已漸失勢,軍機大權落在他倆手裡,但兀朮一味主戰,撻懶卻心機深沉,計謀毒辣,主張“以和議佐攻戰,以僭逆誘叛黨”。

    去年七月,金國冊封曾任大宋濟南知府的叛臣劉豫為“子皇帝”,國号“大齊”,大半便是出自撻懶的計謀,果然招得不少流寇土匪,助齊攻宋,金國則樂得坐收漁利,靜觀漢人自相殘殺。

    “河北大俠”公孫羽懷疑撻懶放秦桧回宋國,乃是派他回來當奸細,自非無因。

     僞齊初立,兵力畢竟不強,都部署在京東、京西一帶,淮東前線則仍由撻懶親率金軍攻戰。

    去年八、九月間,他集結重兵二十萬,先後攻陷了揚、承、楚各州,僅存通、泰二州未下。

    當時張榮駐紮在通州附近,鎮守泰州的則是近年來逐漸在戰陣上嶄露頭角的猛将嶽飛。

     撻懶一心想再下江南,自然非得先拔除這兩個眼中釘不可。

    因嶽飛曾在建康打敗過兀朮,撻懶乃決定先對付他,于去月十一月揮軍猛撲泰州。

    嶽飛抵敵不住,一再敗退,最後被迫撤到了長江以南,江北便隻剩下張榮這支由梁山好漢組成的隊伍。

     張榮見通州形勢不利,率衆轉移陣地,沿着湖泊與湖泊之間隐秘通運的錯綜水道,迂回繞至撻懶大軍背後,逼使撻懶不得不暫時放棄過江打算,反過頭來應付這群行動飄忽、神出鬼沒的家夥,雙方于是在“縮頭湖”畔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時當紹興元年三月。

    宋帝趙構即位後,以“建炎”為年号的四年裡,幾乎每天都在躲藏奔逃之中度過,宋軍每戰皆敗,即使偶有幾場小勝,也無補于大局。

    改元“紹興” 是否能替宋國帶來好運道?現在還看不出任何征兆。

     在這和暖的春夜裡,撻懶軍中到處洋溢着傭懶歡樂的氣息,似乎沒人把對岸那群全都是漁民出身的雜牌軍放在心上。

    雖無人縱酒,但夜彷佛比酒還濃;雖無人高歌,歌聲卻彷佛萦回在每個将睡未睡的腦袋之中。

     這決非大戰前夕應有的氣氛。

    燕懷仙潛行于各個營帳之間,再也感不到五年前卧底金軍中時,曾令他深深戰栗過的肅殺嚴整之氣,反倒是最近幾天在水寨中的梁山好漢身上聞着了那味道。

     “氣候變了。

    ”燕懷仙心中不住冷笑。

    “金人如此輕敵托大,恐怕要嘗到宋金開戰以來從未嘗過的苦頭!” 燕懷仙四處兜了一轉,尋不見那黑衣人的蹤影,正想抽身回去,忽聞左首帳棚内傳出一陣人聲,嬌脆響亮,宛若銀鈴串動,可正是那令他日夜思念,刻骨銘心的聲音! 燕懷仙心頭一陣狂跳,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根經脈都顫抖起來,略一定神,挨近前去,湊着縫隙往内一瞅,卻又不禁逆血沖頂,手腳冰涼。

     夏夜星與完顔亮正并肩坐在帳内飲酒調笑,放恣淫蕩的聲浪如同尖刀一般剜着燕懷仙的心髒。

     燕攘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一年多來的瘋狂追尋,竟換得這般不堪入目的景象。

    “她上次若是為了氣我,才故意和迪古乃親熱,倒還說得過去,但這次卻又是為什麼?”隻覺得一陣被欺騙的憤怒與屈辱湧上胸腔,反手拔出鋼刀,就想沖入帳中。

     卻聽後一個陰恻恻的聲音道:“你還想怎麼樣?” 燕懷仙大驚回首,隻見一名黑衣人立在身後三丈開外之處,果正是四年多前曾在“大名府”附近見過一面的“戰神”孟起蛟。

     燕懷仙讷讷道:“師祖……” 孟起蛟彷佛比四年前蒼老幹癟了許多,臉色依然蒼白如雪,眼睛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他站在那兒,就像一條鬼魂、一團空氣,一個虛無缥渺而又無所不在的東西。

     “你來這裡幹什麼?”飄雪一般的語聲,“悉悉嗦嗦”的若斷若續,似遠似近。

     “你也是來投降的不成?” 燕懷仙腦門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大叫出聲:“你已向金狗投降了?你……你不是一向最痛恨番人的嗎?” 孟起蛟空洞的眼窩裡忽然亮了起來,一時間竟教燕懷仙分不清那究竟是冰的光,還是火的光。

     “我想投降!”孟起蛟陰森森的道。

    “打什麼仗,簡直無聊!” 燕懷仙萬萬想不到昔日号稱“戰神”的勇士,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禁愣在當場。

     孟起蛟蓦地放聲大笑。

    “我想投降!我想投降!”一個倒縱,穿入夜空之中。

     燕懷仙隻覺體内寒氣又開始泛湧上來,腦中一陣暈眩,幾乎站立不住,恍惚間,一股銳急金風從背後迎頭劈下,既狠又辣,充滿了一刀斃命的恨意。

     燕懷仙心神雖正渙散,但多少年鍛煉出來的敏捷反應已近乎本能,身形一側,在間不容發之際,險險将這一刀避過,轉頭一看,出手偷襲之人,卻是剛剛聞聲趕出的夏夜星! 燕懷仙方才眼見她與完顔親昵,固已憤恨難當,但此刻的驚怒疑惑卻更甚百倍,脫口叫道:“兀典,你幹什麼?” 完顔亮本也已手挺利刃,奔出帳外,但一眼瞥着來人竟是那不畏烈火,殺人如惡鬼的“鐵翼銀鵰”燕懷仙,隻吓得眼珠暴突,五内俱裂,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夏夜星卻毫不放松,又是接連三刀狠劈而來,邊喝道:“姓燕的,你這狗賊,上次饒了你,你竟還敢來送死?” 燕懷仙見她出手毫不留情,隻得極力騰挪閃躲,腦中卻不斷浮起一年前在杭州“海潮寺”内兩人纏綿的情狀。

     “這娘兒們究竟是怎麼搞的?” 燕懷仙并未能迷惑多久,因為四周營帳裡都住着匈奴兵,聽得統領在外頭厲聲叫喊,早紛紛手持弓箭,奔出帳來。

     燕懷仙見勢不妙,連忙翻身躍退,十幾隻勁箭已尖嘯射至,燕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