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賭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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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掠近廣釋僧,隻見這密宗邪僧已雙目怒睜,氣絕地上,口角鮮血仍在汩流着。

    她不禁駭然對狄美筝喝道:“二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話聲甫落,車簾掀處,房英倏地飄然而出,長長一揖道:“在下承狄姑娘義釋幸存,此德此恩,永銘心中。

    姜姑娘不願将在下交給兇僧,更使區區感激。

    ” 姜素雲神色一變,怔怔呆在當地,不知所措。

    此刻她既不能再動手拿房英,更不知要怎樣去處理善後。

     狄美筝對姜素雲歎道:“剛才小妹怕大姊吃虧,所以不得不權宜措置,解了房少俠禁制,請大姊恕罪。

    ” 姜素雲頓足皺眉道:“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 房英朗聲一笑,道:“三位姑娘現在還是快将兇僧屍體埋好,切勿被人發覺,即速車回九華,區區一定遵守諾言,将解藥取到後,當日夜兼程送往貴派。

    ” 姜素雲知道事已到這般地步,急也無用,歎息一聲道:“你真能将解藥取到手?” 房英肅然正色道:“君子無戲言。

    為了武林正義,房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狄美筝此刻盈盈走近,深情千萬地道:“咱們姊妹信任少俠,此去愈快愈好,咱們就在九華靜候佳音。

    ” 房英點點頭,他暗暗一歎,心中道:“又是一位多情姑娘!唉……” 這刹那,他不禁又想起那齊婉兒及黃芷娟起來…… 車轅上的海玉雙燕在姜素雲吩咐下,已立刻在道旁挖土掘坑,幻思中的房英鼻中倏聞一股幽香,神思立刻返回現實。

    卻見狄美筝纖瘦的身形已飄然走近,幽幽道:“房少俠,你也可以走了,莫忘了奴家為你無異擔下了千斤重擔,若你不能救我同門百餘姊妹,奴家隻有一死以謝罪師門了!” 房英聞言一凜,肅然道:“區區定不負姑娘期望。

    ” 接着眉頭一皺道:“區區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姑娘。

    ” 狄美筝嫣然一笑道:“你問吧!” 房英道:“貴派同門百餘人是怎麼中的毒?” 狄美筝道:“約月餘之前,終南‘殘陽叟’前輩來報訊後,掌門師尊立刻率同咱們姊妹十餘人随同出門,欲趕往秦嶺。

    哪知半途上,就被師叔追及告警,急急返回一看,見所有門下弟子皆卧倒病床,昏迷不醒。

    在細心推敲下,強敵唯有在井水中下毒,才使百餘人同時病倒榻笫,除了我師叔恰巧因那幾天坐關修練一種定功,未曾進食,幸避一劫外,無一幸免。

    ” 房英點點頭道:“不錯,若非食水中下毒,任何毒藥怎有這大威力!” 狄美筝接下去說道:“掌門師尊去四處查看之際,倏又在大門口發現警帖,上面說除非服從‘天香院’命令,否則九華一門毫無救藥,立刻覆亡,帖上尚注明那是‘獨門穿腸散’隻是另外合了其他藥物,延長毒發時間,在一個月中,尚有救而已。

    ” 房英忿忿道:“魔頭手段毒辣,分明是以此要挾,無所不用其極。

    ” 狄美筝歎道:“正在這時候,終南‘殘陽叟’倏發覺門外有人潛伏,暴叱一聲,向一片樹林縱去。

    掌門師尊及咱們姊妹同時追去,卻已失去‘殘陽叟’影蹤。

    正在搜尋,卻聽到一聲慘嚎之聲,遙遙傳來,循聲急急奔去一看,在-片淺谷中,隻見‘殘陽叟’已變成無頭屍,躺在血泊之中,旁邊赫然站有一人。

    ” “是誰?” “鐵傘魔影麻福重。

    ” “哼!又是這惡賊。

    ” 這刹那,房英不禁又勾起武當附近寒竹先生喪生荒林的慘痛回憶。

     狄美筝訝然道:“你見過那名震北七省的魔頭?” 房英咬牙道:“豈止見過,我房英與他有算不沾的血仇!” 接着歎道:“時間不多,區區再問姑娘,中毒-月之期尚存幾天?” 狄美筝屈指-算,道:“還有十天。

    ” 房英道:“好,不論區區能否取到解藥,十天之中,-定趕到九華一次。

    ” 他說着目光-瞥,見其餘三燕正忙碌着掩土埋葬廣釋僧屍體,立刻拱-拱手朝聲道:“三位姑娘,現在區區就告辭了!” 身形-長,疾如飛鳥,向來路瀉去,恍了兩恍,人已消失在寒風中。

     這時,寒風更厲害了。

     中午的天色,已如薄暮那般灰黯,尤其“賽飛燕”狄美筝,那瘦弱的纖軀,正如昔年漢宮中的“趙飛燕”,那般弱不禁風地靠着車篷畔,神情有點癡呆。

     因為房英走了,雖隻僅僅相聚了兩日,卻已帶走她全部感情。

    但她卻不知道他帶回來的,将是什麼? 彤雲更加低沉,天似乎又要下雪的樣子,而那輛牛皮蓬馬車卻調轉車頭,轳轳而動了。

     口口口 漆黑的夜色,籠罩着雲夢大澤。

     陰黯的沼澤森林中,不時閃起點點綠幽幽的磷火,加上虎嘯狼嗥,增加了幾份陰森恐怖的感覺。

     時正上更不久,一條人影迅若飄風在大澤邊緣晃動,似在察看路徑。

     天上繁星點點,星光下,可以看清他是個灰衣少年,面目英俊,星眸光漆,他正是房英。

     他與各派掌門已失去了連絡。

    此刻正為九華弟子,預備重入魔窟尋求解藥。

    為了維持對人的信義,也為了挽救九華一派給武林中留下一份應劫的力量,他隻能抛開許多要辦的事,冒一冒險! 十天,時間隻短短的十天,而現在星夜趕來雲夢大澤,隻剩下八天了。

    他不敢預料結果會如何?但是他隻有盡自己的力量。

     此刻他在黑黝黝的大澤邊緣飄然飛掠,察看一下進入的路徑,蓦地身形急閃入林,在猶如鬼城一般的漆黑森林中盤旋急馳。

     憑着往昔進出一次的記憶,加上終南二老移注的近百年的功力,使他毫不費力地循途飛奔。

     半個時辰過去了,急掠中的房英依據判斷,知道還有半個時辰行程,必可到達“天香院”總壇。

     正行之間,蓦地聽到身後響起輕微的撥枝之聲。

    要知道此刻房英功力之深純,已到了十丈之内落葉可聞地步。

    這聲音雖極輕微,但一人房英耳中,立刻知道有人在身後鑽行,而且那人功力似乎不弱。

     他急忙斜身錯開密徑,隐身于一棵千年榕樹之後,身形剛停,果見一條灰影如飛經過,轉身消失于三步一折的密徑中。

     隻因那人身法太快,房英除依稀辨出那頭頂上的發髻灰白,像是一個老者外,其餘的毫無辦法分辨! 這是誰?他心頭怔思着,閃出大樹,循着密徑,繼續謹慎地飛奔。

     剛轉過三個彎,陰暗中立刻響起一聲低叱:“朋友,站住!” 房英一驚,知道已遇上了天香院的伏椿了。

    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目光如電一閃,眼見一處略較開擴的淺沿旁,于是立刻停身,冷冷道:“是什麼人發話?” 陰暗中,冷冷道:“若是壇中兄弟,請出驗身份号牌。

    ” 房英想起離開天香院時那塊鐵牌,伸手取出虛空一揚,道:“請查驗”。

    刷地一聲,幽黑的林中倏然竄出一條身形,停立房英三尺遠面前,赫然是個手持長刀大漢,隻見他道:“報上姓名。

    ” 房英冷笑一聲道:“區區就是房英。

    ” 話落人已電掣而起,左臂幻影而伸,一招“天外來鴻”,就向大漢拍去。

     大漢驚呼一聲,長刀一振,抖起片片寒星,身形暴退三尺,喝道:“原來是正點子……” 語聲未落,房英已冷笑一聲應道:“不錯,正點子來了,給你送終。

    ” 語聲中,如煙閃進,又是一招“長龍吐水”。

     雙臂抖動間,抖起千百雙手影,向大漢抓去。

     他誘出伏椿,正因為不願使魔窟中有人被驚動。

    此刻唯恐對方出聲告警,已用出奇奧的“天龍斬穴”手法。

     但那大漢身手雖不錯,怎敵擋得了這等少林絕學,手掌罩處,一聲慘嚎,胸前已被房英五指硬生生插入,當地一聲,長刀落地,目露驚駭餘光,人已軟癱委頓地上。

     房英抽出滿是鮮血的右手,在屍體衣服上擦了-擦,抓起屍體及長刀,摔入泥沼之中。

    隻見那沼中咕嘟嘟冒出陣水泡,屍體漸漸沉下去,毫無影迹可尋。

     他處理了一個伏椿,心中浮起-絲奇怪的感覺,感到“天香院”這批防衛弟子,怎地如此不堪一擊? 詫然中,他也未作多想,身形電掣而起,沿着泥沼邊緣,向魔窟奔去。

     初更剛過,房英一路無阻,果已隐約望見木寨。

     這時,他面對龍潭虎穴?立刻謹慎地停身林邊,細心地向那一片黑越越的屋脊木寨觀察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一進去,除非取到解藥。

    否則終是一死。

     而此刻,當他目光向那魔窟遠遠掃視-次後,不由愕然奇怪起來。

    他記得上次來時,這座魔窟内處人影幢幢,燈火通明。

    現在,卻那麼黑暗,死氣沉沉,就連上次木寨前屹立的崗位,也已不見,仿佛這-大片寬宏栅寨中,似乎沒有一個人。

     “這是怎麼一同事?” 房英驚疑地思忖着:“莫非那魔頭已知道我的行蹤,布下了什麼羅網,故意引誘我進去?” 他越想越對,覺得就以剛才伏椿來說,除去了-道後,再也沒有碰到阻攔,在以往是不可能的事。

     房英心頭開始微微忐忑不安,但是處在目前環境,他能退縮嗎?他不能,不說君子唯信為主,就以九華-派百餘奄奄-息,皆等着他取解救這-點,使他不能空手退縮。

    這刹那,他毅然咬咬牙,暗暗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可考慮的?反正我就是送死。

    也要把這座魔窟攪個天翻地覆!” 心中一橫,胸頭豪氣複生。

    他身形一掠,不向大門,卻轉向左邊,沿着木寨飛撲而去。

     他覺得眼前魔窟前院中,既然這麼出奇靜寂,必有極厲害的埋伏。

    從前院進去,無異自投羅網,何況那“穿腸散”解毒之藥,必在後面深院,那魔女“天香院主”身旁,故無論從哪一方面設想,若能沿着木寨,從後院竄進去,-定比從前院闖入穩當而有把握得多。

     房英的想法,确是沒有錯。

    但當他沿着木寨左邊,輕重巧蹬,走出十丈左右,倏然停住身形,劍眉皺成-線。

     眼前是一片極大的泥沼,那泥漿般的沼水,在星光之下,不時冒出-個個水泡。

    估計面積,不下三十餘丈,這時,他愕然了,暗暗忖道:“看來這魔窟建造時,分明經過設計及看好地勢。

    這麼大嚼人的泥沼,羽尾不浮,誰能能得過去?” 他暗暗稱絕,目光一瞥木寨中,若從這邊進去.不過就在天香院前廳左右,與從大門闖入的危險程度差不多少! 這刹那,他腦中靈機一動,倏然想起-條絕妙主意。

    身形輕若狸貓,離開木寨,撲到莽林邊緣,縱上一棵大樹,接連拆下二三根小指般的樹枝。

     他把樹枝折成寸長十餘段,又複撲向寨邊。

    運氣貫入樹枝,舉手向木寨上插去。

     要知道一般樹枝經人貫入真氣後,無異是一枚鐵釘。

    木寨都是粗大的松樹編排豎成,這一插入,無異是那松林中未削去的枝槎,不但不易被人發覺而且異常堅牢。

     第一根樹枝插入後,房英猛提真元,左手五指一勾,就像人猿一般,雙足離地懸空,吊在那段小小的樹枝上。

     接着腳下一蕩,右手中的樹枝前伸臂長距離,又運氣插入木寨中,左手一松,身形立刻蕩進,下面正是一片泥沼。

     此刻,他憑着一口真元,全身輕如鴻羽,交錯着插枝恍身,猶如施展壁虎遊牆功力一般,卻比那種笨功力有力一倍,而且快速異常。

     恍眼看,一半高的木寨上現出一排枝叉,而房英已遠出二十餘丈。

    他目光仰量着木寨中層層屋脊,覺得差不多已到了後院,立刻提氣曲肘,借着一縱之力,悄無聲息地翻入木寨之内,緊伏地上。

    擡頭一看,眼前是一座四方天井,一座月牙門向裡通去,四周果然沒有絲毫人影。

     房英掃視了眼前兩面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