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弑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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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不肯對他過份假以辭色!本來玉麟令主,是想用水滴石穿之理,慢慢求鳳,但鐵膽書生慕容剛再出江湖到我翠竹山莊之後,玉麟令主因從暗在天鳳堂下他所安置的心腹人口中,得悉天鳳令主,竟對鐵膽書生的印象極佳,知道此人若與天風令主見面,自己定更無望!那時我恰好率同胡震武,遠赴高黎貢山,朝師未返,玉麟令主無人商議之下,一時情急,竟自獨斷專行,一面傳玉麟符令,懸以重賞,命天下所有本寨分壇,有力使力,無力使智,劫殺鐵膽書生叔侄,一面卻親身兼程急趕,尾随南海朝香的天鳳令主,想在暗中加以算計,先奪了她的清白貞操,然後再好言賠罪,盡量體貼溫存,以為若能這樣一來,憑玉麟令主的武學人才,便不怕天鳳令主不屈就既成事實!” 玄龜羽士說至此處微停,舉杯啜了一口香茗,但殿外匾内的慕容剛,卻聽他已然講入正文,忽然停止,不由急煞!一顆心騰騰騰的,幾乎跳出腔子外來,腦海之中,更不時幻出一幅極可怖的景色,真恨不得玄龜羽士一身是口,把所有機密,片刻講完,好讓自己探出天香玉鳳嚴凝素,究竟陷身何處?趕緊往救! 玄龜羽士喝完一杯香茶,愁眉仍自深鎖,緩緩又道;“我回寨以後,聽說此情,便知立刻便有不了之局,才假作分派你們任務,而密令聚集此間,我自己則一路追蹤玉麟令主,要想阻止他胡作非行!但因他行蹤隐秘,竟未發現!直到抵此之前,方獲密報玉麟令主業已令人用柔骨迷煙,暗算天鳳令主,此時二人同在浙南南雁蕩山的一處秘密洞穴之内!” 慕容剛聽至此處,才曉得自己上了一塵道人惡當,心上人身陷浙南,卻拼命似的,趕來福建佛嶺!地點既得,方待退身下峰,與呂崇文趕往救援,但轉念一想,玄龜羽士那等功力,自己一動立被知覺,不但纏戰起來,難以脫身,所聽機密,也便作廢,無法善加運用!何況南雁蕩山萬壑千峰,到那裡去找那中藏天香玉風與毒心玉麟的秘密洞穴?利害一明,隻得強忍情懷,凝神再聽! 玄龜羽士見胡震武與李氏兄弟,始終靜聽不發一言,知道像這種事,他們也委實無法參預意見,微微一歎又道:“我獲此密報以後,本應立時趕去阻止玉麟令主,但忽然想起得報之時,距天鳳令主身中柔骨迷煙之時,已有數日,天鳳令主功力盡失,無法抵拒之下,玉麟令主必然已償心願!而此間之會,還要分派你們重要任務,遂決定索性讓玉麟令主的十載相思,稍得補償,多享受幾天溫柔滋味,等此間事了,再趕去找他們了斷這段難分難解之事!胡香主,依你之見,玉麟令主以為隻要能把生米煮成熟飯,天風令主便可委屈相從的想法可對?” 玄龜羽士那幾句“十載相思,稍得補償,多享受幾天溫柔滋味!”字字均如同銳利鋼針一般,直刺入慕容剛心窩,說不出來是一種甚麼滋味! 胡震武略為沉吟,皺眉答道:“照天鳳令主平日性情看來,斷無如此橫加強暴,即行降心相從之理,隻怕藥力一過,立刻便與玉麟令主拼死一戰!” 玄龜羽士點頭說道:“你與我所慮相同,我再問你,照這種情形,大禍已闖之下,應該怎樣處理?” 胡震武濃眉一豎,豹眼一睜,獰聲說道:“令主既然問到,依胡震武之見,無毒不丈夫,既然闖禍,就索性闖它到底!” 玄龜羽士點頭說道:“英雄所見略同,你再往下說,這場大禍,怎麼闖到底法?” 胡震武方想開口,嗫嚅又止! 玄龜羽土突然一陣令人驚心動魄的陰森微笑,笑聲連綿不斷,足有盞茶光景,足見中氣之足!笑完說道:“我知道你想得出,不過有所疑難,不便出口而已! 大丈夫做事,必須拿得起,放得下,如同毒蛇齧手,壯土斷腕一般,稍一遲疑,必然噬臍無及!以天鳳令主那等性情,此事根本無法能了,女孩兒家,視清白貞操不亞第二生命,故而休看十年同盟兄妹,一朝反目,立成不世深仇!嚴凝素本身那幾手靈蛇劍法,除我以外,幾已無人能勝,何況她師傅南海妙法神尼,性情怪僻已極,武功又與無憂頭陀、靜甯真人,合稱宇内三奇。

    徒兒受此奇辱,豈肯幹休?這一采豈不成了四靈寨對抗宇内三奇,敵方聲勢太隆,非驚動我那兩位久已不履塵世的恩師,出手壓陣不可?” 慕容剛這時方知天香玉鳳嚴凝素的那一柄奇形軟劍,和超卓武學來曆,果如無憂師伯所料,藝出南海妙法神尼!心想到要聽聽你們這幾個魔頭,定出甚麼惡計,了斷此事? 關中雙鳥李氏兄弟,聽至此處,插口問道:“照令主說來,此事豈非左右為難,無法善了麼?” 玄龜羽士宋三清“哼”的一聲冷笑說道:“誰說是左右為難,無法善了?你們武功雖然不弱,在這種心機算計之上,就遠不如胡震武!” 轉而對胡震武說道:“我授你一切大權,說話不必顧忌,把你心中所料,說将出來,看看可如我意中所料?” 單掌開碑胡震武獰笑說道:“令主如此說法,胡震武隻得遵命直言!在我認為處理此事的上上之策,莫如令主把利害向玉麟令主,分析清楚,索性在目的已達,雙栖無望之下,除掉嚴凝索,并故布疑陣,嫁禍鐵膽書生,使那極為怪僻剛傲的妙法妖尼,暴跳如雷,去向無憂、靜甯兩個老鬼算帳!這樣本寨豈非坐觀虎鬥,穩收漁人之利?在妙法等三個老鬼相互惡拼有所傷損之後,再請令主的兩位恩師出手,便可盡除隐患,永霸江湖!不知胡震武這粗淺之見,可與令主的高明妙計,略有所合? 胡震武的這一席話,直聽得慕容剛膽戰心寒,全身起栗!暗想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他們這種極為惡毒陰謀,居然被自己探悉,可以預加防止,若真任他們照計而行,真不知要在武林之中,攪出多大禍變? 玄龜羽士宋三清聽胡震武講完,竟自樂了個哈哈大笑說道,“這幾句話,豈但略有所合?簡直就你出于宋三清之口!不僅此事如此處理,就連那軟禁在正逆五行九宮竹陣之中的裴叔傥父女,我也已決定甯殺不放!金龍令主隻一反目相向,便照嚴凝素之例,一并除去,四靈寨從此也可澄清内部,随意擴張,永為武林霸主!” 到此略頓,伸手懷中,取出三封書信,向單掌開碑胡震武及關中雙鳥李氏兄弟說道:“這樣一來,四靈之中的龍風二靈,不能虛位,而本寨之中也亟須補充實力,方足應付鐵膽書生叔侄的明春拜山之約!這三封書信,均是分請三位多年不履江湖的絕頂高人,加盟入寨,尤其是其中隐居在離此比較近的仙霞嶺一元谷中的璇玑居士歐陽智,此人不但武功頗高,更極富機智,我對他心儀已久,如肯入寨,助益極大!此人之處,可請胡香主持信,代我一行!二位李香主,請一位走趟嶽陽,邀請君山釣叟常天健,一位則請遠奔勾漏山,邀請天欲仙子鮑三春,務望勉力完成使命,并将三處如何答覆,速報我知!” 單掌開碑胡震武與關中雙鳥李氏兄弟,一齊恭身領命,玄龜羽士笑道:“今夜所言,均系絕大機密,千萬不可稍有洩漏!我要先行離此,趕往浙南,胡香主可放起九龍旗花,命他們收哨歸來,你們也趕快分頭行事,我在翠竹山莊候報! 說完起座行到殿外,胡震武等人恭身相送,宋三清含笑擺手,身形微晃,便自不見! 慕容剛乘胡震武放起九龍旗花,群寇撤哨歸來的一亂之間,閃身出匾,趕往峰下約定之處,找着呂崇文,一語不發,便立即向浙南急趕! 在狂奔之中,才把所聞機密告知呂崇文,呂崇文聽說裴叔傥父女被禁翠竹山莊,玄龜羽士已決心相害,也自急煞! 叔侄二人均恨不得一步跨到南雁蕩山,救出嚴凝素之後,立即再往王屋赴援裴氏父女! 但玄龜羽士宋三清,何等腳程?慕容剛一找呂崇文的這段耽擱,便已失去蹤迹!星夜飛馳之下,好容易才到地點,但千峰盤曲,萬壑凄迷,卻到那裡去找天香玉鳳嚴素凝的陷身之地? 二人再好武功,連日不停疾趕,也自頗覺勞累,呂崇文說道:“慕容叔父! 看這山嶺連綿,我們一時無法找出他們藏身之處,何況就算找到之時,又必然是一場生死惡鬥!佛嶺峰腰,我曾硬接玄龜羽士三掌,此人武功果然極高,再加上個毒心玉麟,他們是以逸待勞,我們恐怕别說救人,連自己都未必能保?反正事已至此,徒急無益,叔父素來沉穩,仍請勿令急怒障蔽靈明,我們還是用用坐功,調元益氣,把這連日狂馳的疲勞,恢複以後,再作計較!” 慕容剛知道呂崇文說得有理,苦笑點頭,叔侄二人因欲便于嘹望,遂援上一株參天古木,在那枝丫之間,靜坐行功,培元固本! 内家真傳,果然奧妙!十二重樓遊遍,龍虎眉關一通,氣納丹田,神歸紫府,不但連日晝夜奔馳的疲勞已複,四肢百骸,均覺舒暢異常!慕容剛雙目一開,喟然微歎說道;“怪不得無憂師伯與靜甯真人他們,一意靈山養性,不肯輕履塵環,果然如能摒絕俗擾,内家真訣,吐納自然之氣,溝通天氣之橋,縱或不能入聖超凡,成仙了道,但延年益壽,比囿于名利的世俗之人,多活上個百年光陰,總無……”話猶未了,二人同時傾耳靜聽,他們因坐功方畢,耳音特聰,聽出風木蕭蕭之中,遠處似有異響! 待未多時,一條黃影,突現前峰,默察所行方向,似是撲往二人所處峰頭左側的一條幽谷! 黃影身法捷如閃電,輕功極佳,稍一移動,便是六七丈遠!等慕容剛看出那黃影是個身着杏黃道袍的矮胖道人,呂崇文已向他附耳低聲說道:“這就是四靈之首玄龜羽土宋三清!我正疑詫宋三清決不會像我們一樣晝夜不停急趕,憑他再快腳程,有這兩夜疾馳,也必趕上!原來彼此所行途徑不同,我們仍然先到!如今隻須不動聲色,暗中尾随,便可尋得那位天香玉鳳嚴姑姑的被困所在了!” 慕容剛聞言,不禁又愁又喜!喜的是連夜苦趕,未曾白費氣力,如今隻須暗綴玄龜羽士宋三清,狠拼一場,料想當可将心上人救出!愁的則是嚴凝索身。

    中“柔骨迷煙”,落于毒心玉麟手中,足有數日,在武功全失,無力抗拒之下,怎能保得住玉潔冰清?倘萬一白壁有玷,不但情天抱恨,而嚴凝素那種高傲性格,也必然設法自盡,不肯偷生,那時卻教自己如何勸解? 思念未畢,玄龜羽士宋三清的身形,已由前峰,馳至谷口! 慕容剛趕緊雜念全收,與呂崇文二人,蹑足輕身,遙遙跟綴! 玄龜羽土宋三清到谷口以後,毫不遲疑的縱下深谷!慕容剛叔侄則因對方武功太高,稍有聲息,立被發覺,以緻不敢距離過近,始終保持三十丈左右,宋三清人到谷底,二人猶在峭壁半腰的松藤之間,遙為注目! 這樣追蹤本來極難,幸而兩個轉折,便到地頭,蒼崖翠壁之間,有一大洞! 慕容剛此時心頭騰騰狂跳,無法控制,知道這種情形最是武家大忌!龜麟二靈,勁敵當前,竭盡全神應付,尚不知鹿死誰手?再若雜念分神,靈台不淨,真氣立即駁而不純,可能真如呂崇文所言,不但救人不成,連自己叔侄也一齊并埋骨幽谷! 幸喜離那大洞十丈左右之處,有一堆嶙峋怪石,足以藏身,慕容剛就地盤膝一坐,抓起一塊小石,用内家極難功力,無風出手,抛起約有六七丈高,在峭壁之上,“登”的一撞,便即落向二人藏身之處相反方向的草樹之内! 在石塊出手的同時,并向呂崇文用目示意,随即借這刹那光陰,攝念凝氣! 呂崇文懂得慕容叔父,一來過份懸念洞中情事,靈台生障,需要攝念澄神,二來目前情勢,不宜久戰,必須在極短數招之内,克敵制勝!所以在這樣緊要關頭,仍需靜坐刹那,以便提足混元罡氣,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戰! 這種盡提真氣,将聚未聚的一刹那間,最忌人擾!倘有真正行家,在此情形之下,隻須向“氣海”穴上,輕輕一點,對方立時忿氣,武功全失,猶如廢人一般! 遂點頭表示會意,手握青虹龜甲劍柄,在石後凝神監視玄龜羽士動靜!但他也深知利害,極端小心,隻用耳聽,不用眼看! 玄龜羽士宋三清,在離那大洞洞口,尚有兩三丈處,聽得頭上峭壁,忽然作響,跟着便是“刷”地一聲,不由倏然止步,又小又圓的龜眼微翻,業已看見四五丈外的草樹之間,微微一動! 玄龜羽士賦性陰沉,一聲不響,輕飄飄的暗運功勁人起半空,掉頭撲下,右掌胸前微提,目光罩住那叢草樹,準備對方一現蹤迹,辣手立發! 但草樹之間,靜悄悄的哪有人迹?直等玄龜羽士身形落地,才現一條灰影,電疾而出! 玄龜羽士大吃一驚,右掌揮處,把那條灰影,震得一聲慘嗥,幾個翻轉,原來是隻絕大山狐,它本來就為慕容剛抛石所驚,但狐性多詐,不知人在何處,蜷伏不動,直等辨明人來,才電疾遁出,死在玄龜羽士掌下! 這一來無巧不巧的替慕容剛叔侄,遮掩過去,玄龜羽士暗笑自己故作緊張,竟然把隻山狐,當作了強仇大敵,微曬回身,才往那大洞洞口一落,突然怒吼起處,一股勁急無倫的劈空掌風,“呼”的一聲,宛如海嘯山崩,從洞中電卷而出,向玄龜羽士宋三清,迎頭擊去! 玄龜羽士驟出不意之下,大吃一驚,并因那股掌風威勢太強,無法閃避,故雖聽出是自己同門師弟毒心玉麟傅君平的吼聲,也不能不強提真氣,硬接一掌,口中也自喝道:“傅師弟出了麼事?愚兄宋三清在此!” 掌風交接之下,洞中一聲悶哼,腳步跄踉的搶出了四靈寨的那位玉麟令主傅君平,但目布紅絲,發若飛蓬,一張俊臉完全成了慘白顔色,眉梢額角及臉頰之上,也帶有好幾塊青紫!傅君平看見玄龜羽士宋三清,搖頭慘笑一聲,伸手扶住岩壁,微一凝神,張嘴噴出一口淤血! 玄龜羽士宋三清,見狀便自猜出傅君平不知遇上什麼強改,身受内傷,再把自己誤認對頭,又挨了一掌反震,看此情形,傷勢甚重! 遂趕緊喂他幾粒丹藥,并扶着傅君平在大石之上,盤膝坐好,掌貼他後心“三焦俞”穴,沉聲說道:“師弟内傷不淺,暫勿多言,我以本身真氣,助你療治,切莫妄自恃強不服,趕緊摒除雜念,舒氣散功,使全身百穴,及經脈之間,不存絲毫抗力,我包你在半個時辰之内,複元大半!傅君平雖然驕傲無比,但自知肺腑之間,傷勢非輕!不然師兄也決不會把師門珍貴靈藥連自己都未蒙賜的“百轉金丹”一喂三粒,并用極耗真氣的‘隔體療傷”功力,為自己療治! 生死關頭,那裡還敢再發那種驕矜暴戾之氣?如言雙睛一閉,百慮全消,返照空明,把一切均歸諸無人無我之境! 在那大堆嵯峨怪石之後,隐身靜聽的慕容剛叔侄,此時心頭上的一塊大石,業已放下不少!尤其是關懷最切的鐵膽書生慕容剛,聽得毒心玉麟傅君平身受重傷,知道天香玉風嚴凝素,遇人相救,可能白壁無玷,并已脫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