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素菊—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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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轉規律的水車一樣開始步入正軌,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男女雙方交換生辰八字,選擇良辰吉日,随着婚禮的一天天臨近,作為未婚妻的怡靜也要逐漸進入自己應當承擔的角色。

     自從怡靜和信宇的婚事正式提上議事日程,她曾經的那段短暫的神秘失蹤便被僞裝成是由于失去至親導緻的卧床不起,沒有人知道她在這之前和誰相愛過,過去過的又是怎樣一種生活,于是所有的事情都進展得異常順利,就像緩緩滾動的水車。

     所有允許怡靜做的事情僅限于像今天這樣穿上未婚夫為自己送來的這件漂亮的衣服,然後展現出與這身衣服搭配得恰倒好處的微笑,必恭必敬地向長輩們行禮,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可是盡管怡靜已經很用心地在恭敬地行禮,但幾乎所有接受她問候的長輩們都不約而同的顯露出同樣奇怪的反應。

     “這,這,這不是……” 而自從她出現在這個家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色的婆婆,她的神态則永遠和那個當初驚訝地盯着她一身牛仔褲打扮的親奶奶――那個老巫婆一模一樣,還有那位經常會搖頭向婆婆示意什麼的公公,盡管他比婆婆看起來要慈祥和藹一些,但他的目光似乎總是充滿了疑問和困惑。

    但是,唯一一個看起來能夠解答這所有疑問的她的未婚夫,卻全然無視這些人異樣的目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人看到這種鮮豔的顔色怎麼都會反應那麼強烈呢?’當時,怡靜唯一能夠肯定的隻有一點,那就是自己那個一臉漠然的未婚夫早就知道長輩們會出現這種反應,所以才故意安排自己穿上這樣一身衣服的。

     ‘可這是為什麼呢?到底是因為什麼呢?’無論如何,怡靜從這個時候開始逐漸覺得這個婚禮越來越無聊了,像顔料染成的湛藍的秋日天空下,到處都是自生自滅,卻又生生不息的玫瑰花和紅色的素菊,它們所代表的花語都是‘我愛你’,這兩種花朵裝點起來的地方如今對怡靜來說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而且甚至還要來參加一些毫不相幹的人的婚禮,聽那些喋喋不休的年輕女人、老女人們議論這,議論那,她覺得實在是浪費光陰。

     “看來秋天的确是結婚的季節啊,聽說下周這家又有一場婚禮呢,不是嗎?好像是大房的兒子。

    ” “是啊,我也聽說了,這戶大姓姜會長家不是比弟弟續弦晚一些嗎?他早死的大房夫人身體好像一直很虛弱。

    ” 這幾個女人說到這裡之後便把聲音壓得更低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這家的少爺們似乎喜歡的類型都有些奇怪,就拿今天的新郎來說吧,他居然和一個普通的小學老師出身的女孩子好上了,誰能想得到呢?聽說因為他家人連續幾年都不同意這門婚事,他們便自己跑去注冊結婚,甚至連孩子都生下來了呢。

    ” “說的是啊,還有他們家的那個女兒,天哪,看起來像是個天生的弱智,反正,這家的女主人不知看沒看出來那個女孩有問題,居然說服他家老爺子同意把她娶進門,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個匆忙的婚禮。

    ” “還有呢,下周将要舉行婚禮的那個新娘子,雖然對外都說是華震集團韓家的大女兒,不過我有個同學和她家的女主人是同一家大都會的會員,聽說這位即将成為新娘子的小姐……” 她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小,幾秒鐘後,隻聽她們再次重複着那句“天哪!”的感歎聲。

    男人和女人結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為什麼她們會不停地發出“天哪!”這樣的感歎呢?怡靜實在是無法理解,她唯一肯定的是這個婚禮現場實在是太無聊了,而且就算将來自己老了,也絕對不要做她們那種專在别人背後議論是非的長舌婦。

     ‘如果對一場婚禮不是抱着祝福的心态,那就最好别到婚禮現場去,連這個簡單的常識都不知道,這些老傻瓜們。

    ’怡靜從鼻子裡擠出一絲苦笑,随即把女人們輕蔑的笑聲和婚禮現場角落裡傳出的優美動聽的小提琴聲全部抛諸身後,開始尋找一個能夠盡情享受單身生活結束之前這段美妙時光的地方。

     對于人類來講,有些能力是與生俱來的,而也有某些能力是根據具體需要後天培養訓練出來的,獨自尋找一個能夠享受獨處時光的地方,這本身對怡靜來說就是一種依據具體需要後天培養訓練出的本領。

     當初,不論自己做什麼,奶奶都看不順眼,隻要是能躲避這個老巫婆視線的地方,無論是哪兒怡靜都有本事把它找出來并且躲進去,正是借助于這種後天培養出的本領,今天的她仍然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地方。

    拐角處有一片茂密的樹叢,隻是坐在這樣一個僅夠容身的狹小樹椅上,怡靜覺得就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

    但是怎麼回事?居然已經有人先于她發現并占領了這個地方,而且對方似乎也很驚訝會在這樣一個地方看到她的出現。

     “哦,哦,你……來這兒幹什麼?” 這個一直坐在樹椅上的人,身着一套雪白的婚紗――她就是今天的主人公――新娘,聽到怡靜結結巴巴的問題,她緩緩将頭擡了起來。

    她大概是已經躲在這裡哭了很長時間,原本濃重的新娘妝,特别是黑色的睫毛膏已經被淚水一道道地融化,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兩道黑色的曲線。

     “我現在的臉一定花了吧?” 新娘子帶着哭腔斷斷續續地問道,怡靜面對這個即将成為自己嫂子的女人,一時之間居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于是點了點頭答道。

     “是,是很花。

    ” 要知道,眼前這個新娘子離走進婚禮現場隻有30分鐘的時間了,從這一點上來看,她的臉的确是夠花了。

    可是這個婚禮當事人根本沒有那種對這個婚禮期盼已久,今天終于盼到了的感覺,所以她也壓根兒沒打算掩飾自己哭花了妝的臉。

     突然,怡靜看到離新娘子稍遠的地方有個小女孩蹲在那裡擺弄着什麼,她也穿着和新娘子一樣的白色蕾絲邊紗裙,腳上穿着一雙粉紅色的漆皮皮鞋,四五歲的樣子,這也許就是剛才那些喋喋不休的長舌婦們口中那個新郎新娘的女兒。

     注意到怡靜的視線落在了自己女兒身上,新娘子撲哧一笑,然後自嘲似的問道。

     “我們家女兒似乎是超速超得太快太多了吧?” 怡靜覺得如果這次仍然用‘是啊,可不是嘛’這樣的話來敷衍對方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幹脆在新娘子對面的石頭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她想看看這個小女孩從剛才開始一直在不停擺弄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天哪,居然是新娘花束,而且它已經在小女孩的手裡被折騰得不成樣子了。

     “那個,不是新娘花束嗎!” 看到被如此蹂躏的新娘花束,怡靜不禁覺得有些過分,于是便伸出手去,企圖從小女孩手裡搶過花束。

    可是,小女孩居然很固執,任憑怡靜怎麼用力,小女孩就是抱着手裡的花束不放。

    連續幾次嘗試之後,隻見小女孩臉上那個小巧玲珑的鼻子微微一皺,似乎是已經做好了如果花束被搶走就大哭一場的充分準備。

     “您怎麼不管呢?不是應該阻止她嗎?” “反正也已經被她弄壞了嘛。

    ” 和一臉驚訝的怡靜不同,這個新娘花束真正的主人反而顯得毫不在乎,隻是用她那張被睫毛膏印記弄花的臉,靜靜望着自己的女兒。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新娘的視線依然停留在自己的女兒身上,但話卻是說給怡靜聽的。

     “也許你會說我裝得挺像,其實剛開始看到這孩子在擺弄那個花束的時候我也很生氣,所以就打了她一巴掌,可奇怪的是打過她之後,我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出來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真是奇怪吧?而且我一旦開始哭就根本停不下來。

    ” 談話進行到此突然中斷了,新娘連續問了怡靜幾遍“你有沒有手帕?”這個問題,正好怡靜的手袋裡有,于是便掏出來遞給她,結果對方接過手帕不僅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甚至還用它擤了擤鼻子,然後一臉狼狽地向凝視着自己的怡靜問道。

     “您是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吧?” “是的。

    ” “我也知道讓前來參加婚禮的客人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很奇怪,所以請你一定要忘記現在看到的和聽到的一切。

    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說這些連我自己也覺得很驚訝,但我現在的心情實在是很奇怪,就像很想大聲地到處喊‘皇帝的耳朵是驢耳朵’的那種心情,所以請你務必聽我說完,就算是你今天交的賀禮錢吧。

    ” 其實由于今天是未來嫂子的婚禮,怡靜早已經交過賀禮錢了,而且還給得很多,但她明白現在似乎不是說‘我已經交過賀禮錢’的時候,于是她暗暗籲了口氣,随即點了點頭,新娘則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盡管眼前新娘的臉由于徹底花掉的妝而顯得有些可笑,但她笑起來的樣子的确很漂亮,那麼怡靜還不太熟悉的那位表哥當初是不是也被這燦爛的一笑吸引住了呢? “其實今天是我幾年來第一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