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證同心姊妹談衷曲 酬素願翁媪赴華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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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一個我。

    忽然歡喜啊,将它來都打破,重新下水,再抟再煉,再捏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那其間,我身子裡也有了你,你身子裡也有了我。

     姐姐隻說這話,有溜兒沒溜兒。

    我就說趙學士這首詞兒,也太輕薄,你這意思也欠莊重。

    你要畫可别畫上我,我怕人家笑話。

    他盡隻鬧着不依,我就想了個主意。

    我說,你要畫我,這不姐姐的事也定了麼,索性連姐姐咱們三個都畫上,你可得想一個正正經經的題目,還得把她你我三個人的這場恩義因緣聯合到一處,我可要請公婆看過,并且留着給姐姐看的。

    我拿姐姐這一說,才把他的淘氣說回去了。

    也虧他的聰明兒真快,就想了這幅稿子,他說他那面兒,叫作天下無如讀書樂;姐姐這面兒叫作紅袖添香伴着書;我這面兒就算給姐姐繡這幅小照呢,叫作買絲繡作平原君。

    我聽了聽,這還有些正經,才請那位陶樨禅畫史畫了手臉,我補的這針線,這便是這幅行樂圖的來曆。

    如今姐姐是來了,公婆又費了一番心,把你我的兩間房子給收拾得一模一樣。

    我想等過了姐姐的新滿月,把那槽碧紗櫥照舊安好了,把姐姐這個長生牌兒,還留在我屋裡;把我這個小像,姐姐帶到姐姐屋裡去,這一來不但你我姐妹兩個時時刻刻寸步不離,便是他到那屋裡,有個我的小像陪着姐姐;到這屋裡,又有個姐姐的長生牌兒護着我。

    他看看眼前的這番和合歡慶,自然該想起從前那番颠險艱難,你我兩個再時常的指着勸勉他,叫他一心奮志讀書,力圖上進,豈不是好?這便是我不許姐姐丢開這長生牌兒的道理。

    姐姐啊!妹子說的,是也不是,請教? 張金鳳這等一套話,那何玉鳳聽了,可有個道她不是的麼?讀者莫為我燕北閑人所欺。

    我燕北閑人作第十二回“安大令骨肉叙天倫”、“佟孺人姑媳祝俠女”的時候,偶然高興,寫了那麼一個十三妹的長生祿位牌兒,不過覺得是新色花樣,醒人耳目。

    及至寫到這回,十三妹是娶到安家來了,這個長生牌兒不提一句罷,算漏一筆;提一句罷,沒處交代。

    替她算算,何玉鳳竟看不見這件東西,斷無此理;看見不問,更無此理;看見問了,照舊供着,尤其無此理;除是劈了燒火,那便無理而又無理,無理到那頭兒了。

    就讓想空了心,把那個長生牌兒,給它送到何公祠去,天下還有比那樣沒溜兒的書嗎?我燕北閑人,也是收拾不來這一筆,沒了招兒,擄了汗了,就搜索枯腸,造了這一片娓娓的謊話,成了這段賺人的文章;雖是苦了我作者,卻便宜了讀者。

    假如有這樁事,卻當得未曾有;便是沒這樁事,何妨作如是觀。

     何小姐聽了這話,不由得趕着張姑娘叫了聲:“好妹妹!怎的你這見識,就和我的意思一樣?可見我這雙眼,姐姐不曾錯認你了。

    我正有段話要和你說。

    ”才說到這句,戴媽媽回道:“舅太太過來了。

    ”二人便把這話掩住,連忙迎出來讓座。

    舅太太道:“我不坐了,我那裡給你們烙的滾熱的饸子,我才叫人給褚大姑奶奶和那兩位少奶奶送過去了。

    咱們娘兒們一塊兒吃,我給你們作個和合會。

    ”說着,拉了二人過南屋去了。

    她姐妹二個一同在舅太太屋裡吃了饽饽,便同到公婆跟前來。

    安老爺正在外面陪鄧、褚諸人暢飲;安太太正和褚大娘子、張太太并兩個侄兒媳婦閑話,又引逗着褚家那個孩子玩了會子。

    那天已是晚飯時候,二人伺候了婆婆晚飯。

    安太太因她們還不曾過得十二日,便忙叫張姑娘和了何小姐回到新房,同公子夫妻們共桌而食。

    飯罷,晚間安公子随着父親進來,阖家團聚,提了些往日世事之難,叙了些現在天倫之樂。

    安老爺便和太太說道:“如今咱們的事情是完了;大後日可就是烏老大家的喜事。

    他臨走再三求下太太,給他送送親。

    他也為家裡沒個長輩兒,我們自然要去幫幫他才是。

    ”安太太道:“我也正在這裡算計着呢!這天一定是得在城裡頭住下的了,就着這一趟兒,各處看看親戚,道個乏去。

    ”安老爺道:“豈止太太要去,我也正打算趁這個機會,出去走走。

    咱們娶這兩個媳婦兒,都不曾驚動人,事情過了,到得見着了,都當面提一句,應當該帶去磕頭的地方,太太還得走一趟,不要惹人怪。

    隻是你我兩個人都出了門,褚大姑奶奶沒個人陪,不是禮呀!”褚大娘子道:“這又從那裡說起?二叔真個還是拿外人瞧待我。

    你位老人家隻管去。

    這天我正有事,我要赴席去呢!”舅太太道:“姑奶奶那裡去呀?”褚大娘子道:“我們大哥大嫂子要請我去坐坐兒。

    又不敢回二叔二嬸兒,要弄了吃的給我送進來。

    我說我是借着我們老爺子分兒上,二叔二嬸才把我當個兒女待。

    咱們各親兒,各眷兒,你們要這麼鬧起來,那可就是作踐我了。

    如今我就定下那天,吃他們去。

    ”安太太道:“很好麼!這他們又有甚麼不敢說的呢?”安老爺道:“既如此,就求舅太太和親家給我們看家罷。

    ”安太太道:“果然的,我又想起件事來了。

    ”因向何小姐道:“你不說要給你媽開齋麼?這天正是個好日子,這一席我同老爺又不好陪,倒是你三口兒好好兒的弄點兒吃的。

    早上先在佛堂燒了香,先通個誠,算了還了願。

    把她二位請到你們屋裡吃去,這就算你們給她二位順了齋了豈不好?”張太太聽了,先說:“怎麼呀!親家。

    你家那頓飯不吃肉,喂我吃上箸子,就算開了齋了,還用叫姑娘姑奶奶這麼花錢費事。

    ”安老爺道:“事雖如此,亦得叫他們小孩子們心裡過得去。

    ”舅太太聽着說完了,傻笑道:“你們站着,咱們商量商量這麼一對哪!你們行人情的行人情,認親戚的認親戚,女兒女婿給開齋的開齋,這天算都有了吃兒了。

    我呢?”問得大家連安老爺也不禁大笑起來。

    安太太道:“你無論他們誰家,有剩湯剩水的揀點兒就吃了,要不,我給你留兩饽饽。

    ”舅太太道:“可不是呢!我有辦法兒。

    ”因和張太太道:“親家母,到了那天,你早上同親家老爺赴了女兒女婿的席。

    晚上等我弄點兒吃的請你。

    我可不管親家公。

    ”張太太道:“他還敢驚動舅太太咧!他在外頭,那兒不吃了飯哪!”大家又談了一刻,才各各回房安歇。

    金玉姐妹,這裡候公公進了屋子,服侍婆婆摘了簪子,兩個才扶了丫頭,面前仆婦打着一對手把燈引着回家。

    又到舅太太屋裡閑談了片刻。

    舅太太便催着他三個歸房。

    何小姐這日,正是善飲的朋友入席第三杯,有名色的,叫作新來的第二晚。

     安老爺、安太太一家向來睡得早,起得早。

    次日清晨,兒女早來問安。

    大家正在閑談,人回鄧九老爺過來了。

    安老爺迎出去,一路說笑進來,到上房坐下。

    鄧九公一一的應酬了一陣,便道:“老弟、老弟婦,我今日特來道謝道乏。

    咱們的正事也完了。

    過了明日,後日是個好日子,收拾收拾,我可要告辭了。

    ”這話褚大娘子聽了,先有些不願意。

    她本是個活躍熱鬧人,在這裡住了幾日,處得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合式的,内中金、玉姐妹尤其打得火熱。

    更兼正要去赴華媽媽家的請,如今忽然熱剌剌的說聲要走,她如何肯呢?隻是自己不好開口,早聽安老爺說道:“九哥,你忙甚麼?雖說你在這裡幾天,正遇着舍間有事,你我究竟不曾好好兒的喝兩場。

    ”安太太也是在旁款留。

    褚大娘子便道:“人家二叔二嬸兒既這麼留,咱們就多住兩天不好。

    你老人家家裡又有些甚麼惦着的呀?”九公道:“倒不是惦着家。

    在這裡,你二叔二嬸兒過于為我操心,忙了這一陣子了,也該讓他老公母倆歇歇兒。

    ”安老爺聽了,那裡肯放,便道:“老哥哥,來不來由你,放不放可就得由我了。

    ”鄧九公聽了,哈哈大笑說:“那麼着,咱們說開了。

    我也難得到京一趟,往回來了,又身上有事,不得自在。

    如今老弟你要留下我,你可别管我,我要到前三門外頭,熱熱鬧鬧的聽兩天戲。

    這西山我也沒逛夠。

    還有海澱、萬壽山、昆明湖我都要去見識見識;一直逛到香山,再看看燕台八景。

    從盤山一路繞回來撒和撒和,也不要你老弟陪我。

    我瞧你們那位老程師爺,有說有笑的,我們倒合得來。

    還有寶珠洞那個不空和尚,這東西敢是酒肉變來,他好大量,問了問他這些地方,他都到過。

    再帶上女婿,我們就走下去了。

    我回家我就喝,我出去我們就逛。

    是這麼着,我就住些日子。

    不,我可就不敢從命了。

    ”安老爺連說:“就是這樣。

    ”當下他父女各各歡喜。

    鄧九公談了幾句,又到公子新房望了一望,才高高興興的出去。

    安老夫妻連日在家,便把鄧九公幫着的那分盛奁歸着起來,接着就找補開箱清給帳目,收拾家夥,打掃屋子。

    安太太先張羅着,打發兩個侄兒媳婦進城。

    安老又吩咐人張羅,把張老倆那所房子,打掃糊裱起來,好預備他搬家。

    諸事粗定,他老夫妻才各各出門,進城謝客。

    安公子便預先吩咐了廚房,預備了一席盛馔,又叫備了桌午酒。

    這日先在天地佛堂,擺了供,燒了香,請張老夫妻磕過頭,然後請到新房,給他二位順齋。

    兩個老兒倍常歡喜,這日打扮得衣飾鮮明,一同過來。

    張老是足登緞靴,裡面趁着魚白漂布,上身兒油綠绉綢,下身兒兩截夾襖,寶藍亮花兒緞袍子,釘着雙白朔鼠兒袖頭兒,石青哈喇寒羊皮四不露的褂子,綿羊帽子,戴着個金頂兒。

    原來安老爺因家中辦喜事,親家老爺沒個頂帶,不好着石青褂子,慮到衆親友錯敬了,非待親戚之道。

    适逢其會,順天府開着捐班例,便給他捐了個七缺後的候選未入流。

    頭上便有了這個朝廷名器。

    他自己卻以為雖是身家清白,究竟世業農桑,不圖這虛好看,因此遇着有事,便頂帶榮身,沒事的日子便把頂子拔下來,擱在錢袋兒裡。

    這日也因是叩謝佛天,所以才戴上的。

    張太太又是一番氣象了。

    除了綢裙兒緞衫兒不算外,頭上是金烘烘黃塊塊。

    莫講别的,隻那根煙袋,比舊日長了足有一尺多。

    煙荷包用的绛色氈子的,裡頭裝的是六百四一斤的湖廣葉子,還是成斤的買了來,家裡存着,随吃随裝。

    這兩個老兒,也叫作“孤始願不及此,今及此豈非天乎?”他夫妻兩個到了女婿房裡,安公子、金玉姐妹先讓到西間客座坐下。

    公子同何小姐親自捧茶,張姑娘裝過一袋煙來,仍是照前那等裝法。

    這個當兒,張太太已經念過七八聲佛了。

    不一時,戴媽媽回飯擺齊了,三個人讓他二位出來,分東西席坐好。

    何小姐送了酒退下去,向着二人便拜。

    慌得個張老說道:“姑奶奶,你這是怎麼說?”連忙出席還揖不疊。

    張太太說聲:“了不得了。

    ”站起來趕着過來,就要攙起來。

    不想袖子一帶,把雙筷子掼在地下,把杯酒也掼倒了,灑了一桌子。

    幸而那杯子不曾掉在地下。

    仆婦們連忙上前揀筷子,擦桌子,重新斟酒,鬧成一團。

    她那裡還拉着何小姐說:“姑奶奶,你,這是咋兒說?你留我多吃幾年大米飯罷!别價盡着折受我咧!”何小姐道:“慢講爹媽為我吃這一年的齋,我該磕個頭的。

    我自從在能仁寺受了你二位老人家那個頭,到今日想起來,便覺得罪過。

    何況今日之下妹妹是誰,我是誰呢!”他兩者也謙不出個甚麼兒來。

    公子便讓着歸了座。

    那老頭兒倒着實吃了兩三個饽饽,一聲兒不言語的就着菜吃了三碗半飯。

    張太太先前還是幹啖白饽饽。

    何小姐說:“媽,倒是吃點兒菜呀!”她見那桌子上擺着,也有前日筵席上的那小雞蛋兒熬幹粉,又是清蒸刺猬皮似的一碗,和那一碗黑漆漆的一條子,一條子上面有許多小肉錐兒的,不知甚麼東西。

    若論張太太到了安老爺家也一年之久了,難道連燕窩魚翅海參還沒見過不成?隻因安老爺家,雖是個世族大家,卻守定了那老輩的節儉家風,不比那小人乍富,枉花那些無味的錢,混作那等不着要的闊。

    家中除了有個喜事,以至請個遠客之外,等閑不用海菜這一類的東西。

    因此張太太雖然也見過幾次,知道名兒,隻不知那個名兒是那件上的,所以不敢輕易上筷子。

    如今經何小姐揀樣的讓着給夾過來,她便忒兒喽、忒兒喽的吃了些。

    不想那肚子有冒冒的一年不曾見過油水兒了,這個東西下去,再搭上方才那口黃酒,敢是肚子裡就不依了,竟咕噜噜的叫喚起來,險些兒弄到老廉頗一飯三遺矢。

    幸虧她是個羊髒,咕噜了一會子,竟不曾響動。

     一時大家吃完了飯,兩個丫鬟用長茶盤兒送上漱口水來。

    張老擺了擺手,說:“不要。

    ”因叫這女孩兒道:“你倒是揭起炕氈子來,把那席篾兒給我撅一根來罷!”柳條兒一時摸不着頭腦。

    公子說:“拿牙簽兒來。

    ”柳條兒才連忙拿過兩張雙折兒手紙,上面托着根柳木牙簽兒,張老剔了會子牙。

    又從腰裡拉下一條沒撬邊兒大長的白布手巾來擦了擦嘴,又喝了兩口茶,便站起來道:“姑爺、兩位姑奶奶費心,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可得到前頭招護招護去了。

    ”公子道:“晌午還預備着果子呢。

    ”張老道:“姑爺,你知道的,我不會喝酒,又不吃那些零碎東西。

    再說今日親家老爺太太都不在家,他們伴兒們倒跟了好幾個去,在家裡的呢,也熬了這麼幾天了,誰不偷空兒歇歇兒。

    我幫他們前頭照應着去。

    ”說着,便出去了。

    公子一直送出二門方回。

     這裡張太太吃了一袋煙,也忙着要走。

    何小姐道:“媽,可忙甚麼呢?沒事就在這裡坐一天,說說話兒不好!”她道:“喂!姑奶奶,你婆婆托付了我會子,咱把人家舅太太一個人兒丢了,不是話!再說她晚上還給我弄下吃的了,我更不會吃那些果子呀酒的呀。

    你們自家吃罷。

    ”說着,自己攥上煙袋荷包綢子也去了。

    他三個跟到上房,隻見舅太太吃完了飯,正看着老婆子們那裡拌鋸末子掃地。

    見了張太太站起來,道:“偏了我們了,赴了女兒的席來了。

    ”張太太道:“可吃飽咧,齋也開咧。

    我們姑奶奶這就不用惦記着咧!”舅太太便讓她姐妹兩個也坐下,因和公子道:“這裡不要你,你去罷!”公子正一心的事由兒,想着回家,便答應了一聲,笑着先走了。

    這裡姐妹兩個,便在旁邊的小杌子上坐下。

    那個大丫頭長姐兒便從柳條兒手裡接過煙袋荷包來,給張姑娘裝了袋煙,回身又給何小姐倒過碗茶來。

    何小姐連日見這個丫頭,在婆婆跟前十分得用,便欠了欠身說:“長姐姐,你叫她們倒罷。

    ”随即站起來同張姑娘走到排插兒背後,一長一短的和她說話兒。

    因見她是個旗裝,卻又有些外路口音,問了問,方知她爹娘是貴州苗人的叛黨,老祖太爺手裡的分賞功臣為奴的罪人,她爹娘到這裡才養的她。

    她從小兒便陪着公子一處玩耍,到了十二歲,太太才叫上來的。

    何小姐見她說話兒幹淨,性情兒柔和,從此便待她十分親近。

     她姐妹兩個坐了片刻,舅太太便道:“今日婆婆不在家,你們姐兒倆也歇歇兒去。

    我要和親家太太湊上人鬥牌呢!”因和何小姐道:“你這位公公啊,我告訴你讨人嫌着的呢!他最嫌人鬥牌,他看見人鬥牌,卻也不言語,等過了後兒提起來,你可聽麼?不說他拙笨嫩兒全不會,又是甚麼這樁事最是消磨歲月了,最是耽誤正經了,又是甚麼此非婦人本務家道所宜了,繃着個臉兒嘈嘈個不了,偏偏兒的姑太太和我又都愛鬥個牌兒,等他不在家偷着鬥,今日我可要蠃我們親家太太兩錢兒了。

    ”何小姐道:“娘就鬥牌,我們也該在這裡伺候。

    ”你隻聽可再沒舅太太那麼會疼人的了,說:“不用,你們兩家去屋裡,是說且不動呢,零零碎碎也偷空兒歸着歸着。

    以至公婆歡喜的是甚麼呀,家裡的事兒啊,你們爺的脾氣性格兒啊,随身的話計啊,姐姐也該說說,妹妹也該說說,今日不是個空兒嗎?去罷!”何小姐本是不肯定,被舅太太這一提,倒趕起她心裡一樁事來。

    正待要走,張姑娘道:“姐姐,舅母既這麼吩咐,不如咱們就走罷。

    家裡坐坐兒再來。

    ”二人便攜手同行而去。

    作者這回書一開場,就交代此後便要入安龍媒正傳,如今一回書完了,請教那一句是安龍媒正傳?況且何玉鳳到了安家才得兩三天,和張金鳳姐妹初聚,這一位自然該入門問諱,有許多緊要正經話要說,那一位自然也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有許多緊要正經語要說,才是情理;怎的便談到這些閨閣閑情和瑣屑筆墨,作這等一回沒氣力的文章,莫非我燕北閑人寫到“寶硯雕弓完成大禮”,有些江郎才盡起來了?讀者!待浮海而後知水,非善觀水者也;待登山而後見雲,非常觀雲者也。

    金玉姐妹兩個到了今日之下,沒得緊要正經話可說了。

    甚麼緣故呢?我燕北閑人早輕輕的把位舅太太放在中間,這文章須夠着了。

    至于這回節的文章,沒一個字沒氣力,也沒一處不是安龍媒的正傳,這正是: 定從正面認廬山,那識廬山真面目。

     金玉姐妹兩個回家,又有些甚的枝節?下回書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