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證同心姊妹談衷曲 酬素願翁媪赴華筵

關燈
第二十九回證同心姊妹談衷曲酬素願翁媪赴華筵 這部書前半部演到龍鳳匹配,弓硯雙圓。

    看事迹,已是筆酣墨飽;論文章,畢竟未寫到安龍媒正傳。

    不為安龍媒立傳,則自第一回“隐西山閉門課骥子”起,至第二十八回“寶硯雕弓完成大禮”,皆為無謂陳言,便算不曾為安水心立傳。

    如許一部大書,安水心其日之精,月之魄,木之本,水之源,不為立傳,非龍門世家體例矣。

    燕北閑人知其故,故前回書既将何玉鳳、張金鳳正傳結束清楚,此後便要入安龍媒正傳。

    若撇開雙鳳,重煩筆墨,另起樓台,通部便有失之兩橛,不成一貫之病;所以這回書,緊接上文,先表何玉鳳。

     何玉鳳本是個世家千金閨秀,隻因含冤被難,弄得孤苦伶仃,連自己一條性命,尚在未蔔存亡,那裡還講得到“婚姻”二字;不想忽然大仇已報,身命得安,姻緣成就。

    這段姻緣,又正是安家這等一分詩禮人家;安老爺、佟孺人這等一雙慈厚翁姑;安公子這等一位儒雅溫文夫婿;又得張姑娘這等一個同心合意的作了姐妹,共事一人;再加舅太太這等一個玲珑剔透、兩地知根兒的人作了幹娘,從中調停提補;便是今生絕對不想再見的乳母丫鬟,也一時同相聚首。

    此時何玉鳳的遭際,真算得千古第一個樂人,來享第一樁快事。

    便從一十八獄獄中獄,升到三十三天天外天,其快樂也不過如此。

    還不專在乎新婚燕爾,似水如魚。

    你道就靠安老夫妻、鄧家父女又能有多大神通,就把她成全到這個地步?這是個天!難道天又和她有甚麼年誼世好,有心照應她不成?無非她那一片孝心,一團至性,作成兒女英雄,合了人情天理,自然就轉禍為福,遇危而安。

    這是人人作得來的,隻苦于人人不肯照她那樣作了去,即或偶然作到這個地步,又向老天算起帳來,說:“這是我苦盡甘來,應該食報的享用的。

    ”就未免氣驕志滿,一天一天的放蕩恣縱起來,尋些房帏快樂,圖些飽暖安閑,揮些無益銀錢,長些拒人氣焰。

    豈知天道無親,惟佑善人,這樣損害身體,那滿招損、乖緻戾的道理,如應斯響。

    便是天果然和你有個年誼世好,他也沒法了。

    縱有旺騰騰的好時運,也不怕不重新敗壞下來;齊整整的好家園,也不怕不重新蕭條下來。

    及至自己尋到苦惱場中,卻要抱怨說老天怎的不睜眼。

    嗚呼!老天其不冤乎!何玉鳳是何等一副兒女心腸、英雄見識,況且她自幼兒就自己為難慣了自己的了。

    如今從網眼裡拔出來,好容易遇着這等月滿花香的時光,她如何肯輕易放過!因此一進安家門,便自己給自己出了一個燒手的大難題目。

    想到上天這番厚恩,衆人這番美意,我如今既作了他家的媳婦,要不給公婆節省幾分精神,把丈夫成就一個人物,替安家立起一番事業來,怎報得這天恩,孚得這人望?她如此一想,早把從前作女兒時節的行徑全副丢開,卻事事克己、步步虛心的作起人家,講起世路來。

    更兼她天生得落落大方,不似那羞手羞腳的小家氣象。

    再看看安老的上上下下,那個也不是陌生人。

    因此該說的就說,該問的就問;該是公子作主的,定有個盡讓;該和張姑娘商量的,定盡她一聲;到了公婆跟前,便同張姑娘叙姐妹禮數,自己居先;到了夫妻之間,便和她論房帏資格,自己居右;處得來天然合拍,不即不離;把安老夫妻兩個樂得大稱心懷,眉開眼笑。

    當下她在上房周旋了褚大娘子和諸位女眷一番,見舅太太不在跟前,便要到幹娘屋裡,盡個禮數。

    安太太吩咐她就便脫了禮服,換了衣裳,也和妹妹說說話兒去。

    她答應着,等又給婆婆裝了袋煙,才同張姑娘拉着手兒過院裡來。

    一進院門,正要到舅太太屋裡去,早見舅太太在廊下站着,說:“姑奶奶必是要到我屋裡,你先不用來呢!今日是頭一天出來,除了見公婆,這算進第一道門檻兒,取得個吉祥。

    你先到你妹妹屋裡看看去,我這裡張羅給你們弄晌午的饽饽呢!等我告訴明白了他們,我也找了你們去。

    ”何小姐看如此說,隻得笑着,回到自己新房,換了衣服,便到西屋裡來。

     安公子住的那房子。

    雖是三開間,卻是前後兩卷,通共要算六間。

    金玉姐妹在東西間分住。

    屋裡的裝修隔斷,都是一樣。

    隻東屋裡因作新房,那張合歡床,規矩設在靠南窗,便把兩卷打作通連,勾出北面來擺妝奁、安座落。

    張姑娘這屋裡,卻是齊着前後兩卷的中縫,安着一溜碧紗櫥,隔作裡外兩間。

    南一間算個燕居,北一間作為卧室。

    何小姐到了這屋裡,便和張姑娘在外間靠窗南床上坐下。

    早有華媽媽、丫鬟柳條兒送上茶來。

    何小姐一面喝茶,留神看那屋子。

    看床上當中一般的擺着炕案、引枕、坐褥。

    案上一個陽羨沙盆兒,插着幾苗水仙,左右靠牆,分列兩張小條案兒。

    這邊案上随意擺兩件陳設,那邊擺一對文奁,地下順西牆一張撬頭大案,案上座鐘瓶洗之外,疊落些書籍法帖。

    案前一張大理石面小方桌,上面擺着筆硯精良,左右兩張杌子;北一面靠碧紗櫥,東西兩架書閣兒。

    當中便是卧房門。

    門上挂着蔥綠軟簾兒,門裡安着個線折格子,格子上嵌着塊大玻璃,放着綢擋子,卻望不見卧房裡的床帳。

    又見那外間,滿屋裡疊落的圖書四壁。

    何小姐自幼也曾正經讀過幾年書,自從奔走風塵,沒那心思理會到此,如今心閑興會,見了許多字畫,不免賞鑒起來。

    一擡頭,先見正南窗戶上檻,懸着一面大長的匾額,古宣托裱,界畫朱絲,寫着徑寸來大的四角方的顔字。

    何小姐要看看是何人的筆墨,先看了看下款,卻隻得一行年月,并無名号。

    重複看那上款。

    寫着老人書付骥兒誦之,才曉得是公公的親筆。

    因讀那匾上的字,見寫道是: 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潛心以居,對越上帝。

    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擇地而蹈,折旋蟻封。

    出門如賓,承事如祭,戰戰兢兢,罔敢或易。

    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屬屬,罔敢或輕。

    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當事而存,靡他其适。

    勿貳以二,勿叁以三,惟精惟一,萬變是監。

    從事于斯,是曰特敬,動靜弗違,表裡交正。

    須臾有間,私欲萬端,不火而熱,不冰而寒。

    毫厘有差,天壤易處,三綱既淪,九法亦敗。

    嗚呼!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靈台。

     何小姐看了一遍,粗枝大葉,也還講得明白;卻不知這是那書上的格言,還是公公的庭訓,隻覺得句句說得有理。

    暗說:“原來老人家弄個筆墨,也是這等絲毫不苟的!”因又看那東隔斷方窗上頭,也貼着個小小橫額子,卻是碗口大的八分書,寫的是:“弋雁聽雞。

    ”上款是龍媒老弟屬,下款是克齋學隸。

    這兩句詩經,姑娘還記得。

    又看方窗兩旁那副小對聯,寫得軟軟兒的一筆趙字,寫着:“屋小于舟;春深似海。

    ”卻是新郎自己的手筆。

    何小姐心裡想道:“這屋小于舟,不過道其實耳;下聯的意思,就有些不大老成,不是老人家教訓這段格言本意了。

    ”一面回頭又看那身後炕案邊挂的四扇屏,寫的都是一方方的集錦小楷,卻是諸同人送的催妝曲。

    大略看了一看,也有幾句莊重的,也有幾句輕佻的,也有看看不大懂得的。

    和張姑娘一路說笑着,便站起來到大案前,看西牆挂的那幅堂軸,見畫的是仿元人三多圖,落款是友生聲庵,莫友士寫意,姑娘都不知這些人為誰。

     又看兩旁那幅描金朱絹對聯,寫的是:“金門待奏賢良策,玉笥新藏博議書。

    ”上款是奉賀龍媒仁兄大人合卺重喜,下款是問羹愚弟梅鼎拜題并書。

    何小姐看了一笑,因問道:“這梅鼎是誰呀?是個甚麼人兒呀?”張姑娘道:“他也是咱們個旗人,他們大爺稱呼同大人,現任河南河道總督。

    這梅少爺,是公公的門生,又和玉郎換帖,所以去年來了,公婆還叫我見過。

    昨日他也在這裡來着,姐姐沒聽見進來鬧房的那一群裡頭,第一個讨人嫌,吵吵不清的就是他。

    公公可疼他呀,常說那孩子有出息兒。

    ”何小姐道:“這孩子兒呀!我隻說他沒出息兒。

    ”張姑娘道:“姐姐怎麼倒知道他麼?”何小姐道:“我何曾知道他。

    你隻看他送人副對子,也有這麼淘氣的麼?”張姑娘聽了這話,又把那對子念了一遍,才笑起來:“果然姐姐這一說破了。

    再看那待字新字,下得尤其可惡,并且還不能原諒他無心。

    昨日姐姐隻管在屋裡坐着,橫豎也聽見他那嘴的厲害了。

    ”二人說着,轉到卧房門口。

    何小姐擡頭看門上時,也有塊小匾,寫着“瓣香室”。

    心裡想道:這“瓣香”兩個字,倒還容易明白。

    隻是題在卧房門上不對。

    啊!這卧房裡可一瓣心香的供奉誰呢?一面想,一面看那匾上的字,隻見那縱橫波磔,一筆筆寫得俨如鐵畫銀鈎,連那墨氣都象堆起一層層似的,配着那粉白雪亮的光绫兒,越顯黑白分明得好看。

    及至細看才知不是寫的,原來照紮花兒一樣,用青絨繡出來的,那下款還繡着“桐卿學繡”一行行楷小字,還繡着兩方朱紅圖書。

    何小姐道:“這倒别緻,這桐卿又是誰呀?手兒怎麼這麼巧哇!這個人兒在那裡?我見得她着見不着?”張姑娘道:“姐姐豈但見得着,隻怕見着她,叫她繡個甚麼,她還不敢不繡呢!但是這個人兒,她可隻會繡不能寫,這塊匾的藍本,是她求人家寫的。

    ”何小姐隻顧貪看那屋子,也不往下再問。

    說着将要進門,張姑娘道:“柳條兒你先進去,把玻璃上那個擋兒拉開得點亮兒。

    ”柳條兒答應一聲,先側着身子過去。

    何小姐也随着進了屋門,見那曲折格子,是向西轉過去的,等柳條兒撤玻璃擋兒的這個當兒,回頭一看,見那格子東一面,長長短短,橫的豎的,貼着無數詩箋,都是公子的近作。

    看了看,也有幾首寄懷言志的,大抵吟風弄月居多,一時也看不完;隻見内中有一幅雙紅箋紙,題着一首七言絕句。

    那題目倒寫了有兩三行,寫道是: 庭前偶植梧桐二本,材似人長,日攜清泉洗之,欣欣向榮,越加繁茂。

    樹猶如此,我見應憐。

    口占二十八字,即呈桐卿一粲,并待蕭史就正: 亭亭恰合稱眉齊,争怪人将鳳字題。

    好待幹雲垂蔭日,護他比翼效雙栖。

     後面另有一行,寫着龍媒戲草。

    何小姐看了這首詩,臉上登時就有個頗頗不然的樣子,倒象陡然添了一樁甚麼心事一般;才待開口,立刻就用着她那番虛心克己的工夫了,忙轉念道:“且慢!這話不是今日說的,且等閑來和我妹子仔細計較一番,再作道理。

    ” 讀者必然要問:“這位姑娘,好容易才安頓了,她心裡又神謀魔道的想起甚麼來了?”這句話,作者可不得知道。

    何以呢?她在那裡把個臉兒望着格子看,她那臉上的神氣,連張金鳳還看不見。

    她心裡的事情,我作者怎麼猜得着?你我左右閑在此,大家閑口弄閑舌,何不猜它一番。

    按這書的上文猜了去,何小姐同張姑娘正在談笑,看到公子這首詩,忽然的心下不然起來,大概讀者都覺得出來。

    這首詩是為何玉鳳、張金鳳而作。

    那“桐卿”兩字不必講,是“鳳鳴桐生”的兩句,又暗借一個“金井梧桐”的典,含着一個“金”字在裡頭,自然是贈張金鳳的别号;那“蕭史”兩個字不必講,用的是“吹箫引鳳”的故事,又暗借一個“秦弄玉”的名号,含着一個“玉”字在裡頭,一定是贈何玉鳳的别号;由此上這位姑娘看了,便有些不然起來,也未可知。

    隻是這首詩的寓意選詞、格調體裁也還不醜,便是他三個的性情才貌,彼此題個号兒,四個字兒,也還不至肉麻。

    況且字緣名起,自古已然,千古首屈一指的孔聖人,便是一位有号的,“仲尼曰:君子中庸,仲尼祖述堯舜,仲尼日月也。

    ”一部《四書》,凡三舉聖号。

    私号亦通例也,似不足怪,何緻就把這位姑娘惹得不然起來呢?然而細推敲了去,那《四書》的稱号,卻有些道理在裡頭。

    《中庸》兩見,明明道着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于書,以授孟子。

    到了孫述祖訓,筆之于書,想要垂教萬世,既不好書作孔大司寇、孔協揆,更不得書作夫執禦者魯人之子,難道竟書作“大父曰:君子中庸;家祖祖述堯舜”不成?如是除了稱号,沒得稱的,隻得仲尼長,仲尼短了。

    《論語》一見,是子貢見叔孫,武叔呼着聖号,謗毀聖人,因申明聖号,說這兩個字啊,如同日月一般,謗毀不得的。

    此外卻不曾見子思稱過仲尼家祖,卻也不聞子貢提過我們仲尼老師。

    至于孟子,那時既無三科以前認前輩的通例可遵,以後賢稱先聖,自然合稱聖号。

    此外和孔夫子同時的,雖尊如魯哀公,他祭孔夫子的诔文中,也還稱作仲尼。

    然則這号,竟不是不問張、王、李、趙,長幼親疏亂叫得。

    降而中古,風雅不過謝靈運,勳業不過郭子儀,也都不聽得他有個别号。

    然則稱人不稱号,也還有得可稱。

    便是我作者,也還趕上聽見旗籍諸老輩的彼此稱謂。

    如稱台閣大老,張則張中堂,李則李大人;遇着旗人則稱他上一個字,也有稱姓氏的,如章佳相國,富察中丞之類。

    但是個大父行輩,則稱為某幾太爺。

    父執,則稱為某幾老爺。

    平輩相交,則稱為某老爺。

    至于宗族中,隻有大爺叔叔哥哥兄弟的稱呼;即使房分稍遠,也必稱某幾大爺,叔叔家的幾哥哥幾兄弟,從不曾聽得動辄稱别号的。

    舊風之淳樸如此。

     到了如今,距國初進關時節,曾不百年,風氣為之一變。

    旗人彼此相見,不問氏族,先問台甫,怪極;至問了是個人,他就有個号,但問過他,就會記得,更怪;一時得了,久而久之,不論尊卑長幼,遠近親疏,一股腦子把稱謂擱起來,都叫别号,尤其怪。

    照這樣從流忘反,隻恐怕就會有甲齋父親、乙亭兒子的通稱了。

    何小姐或者有見于此,覺得安公子以世家公子,無端的從自己閨閣中,先鬧起别号來,怪他沾染時派過重,所以看了那桐卿、蕭史的稱呼,有這番心下不然,也未可知。

    若果如此,這位姑娘,就未免有些積慮過遠,嫉惡過嚴了。

    要知如安公子的好稱别号,是他為了難了。

    怎見得呢?一個人,三間屋子裡住着兩個媳婦兒,風趣些,卿長卿短罷?畢竟孰為大卿,孰為小卿;佳懷些,若姐若妹罷?又未免名不正則言不顧;徇俗些,稱作奶奶罷?難道好分出個東屋裡奶奶、西屋裡奶奶,何家奶奶、張家奶奶來不成?這是安公子不得已之苦衷,卻不是他好趨時的陋習,便是被他稱号的人,也該加些體諒。

    照這等說來,何小姐的不悅,還不為此。

    既不為此,為着何來,想來其中定有個道理。

    她既說了要和張姑娘商量,隻好等她們商量的時候,你我再看罷。

     何玉鳳當下不把這話說破,便先擱起不提,因搭讪回頭望着張姑娘道:“好哇!我老老實實兒的一個妹妹,怎麼一年來的工夫學壞了?這桐卿分明是人贈你的号;那蕭史自然要算贈我的号了。

    若然這門上‘瓣香室’三個字,竟是你繡的,你這怎麼方才還和我支支吾吾的,鬧起鬼來呢?”問得個張姑娘無言可答,隻是格格的笑。

    說着,何玉鳳繞過格子,進了那間卧房,隻見靠西牆分南北擺兩座墩箱,上面一邊放着兩個衣箱;當中放着連三抽屜桌,被格上面安着鏡台妝奁,以至茶筅漱盂許多零星器具;北面靠窗盡東頭,安着一張架子床,懸着頂藕色帳子。

    那曲折格子東找夾空地方,豎着架衣裳格子,上面還大大小小放着些零星匣子之類。

    那衣格以北,卧床以南,靠東壁子,當中放着一張方桌,左右兩張杌子。

    那桌子上不擺陳設,當中供一分爐瓶三事,兩旁一邊是個青綠花觚,應時對景的養着一枝血點兒般紅的山茶花;一邊是個有架兒的粉定盤子,裡面擺着嬌黃的幾個玲珑佛手,那上面卻供着一座小小的牌位。

    牌位後面,又懸一軸堂幅,橫披,卻用銀紅蟬翼絹罩着,看不清楚是甚麼佛像。

    何小姐心上暗道:“原來這裡果然供着香火,這就無怪題作瓣香室了。

    隻是怎的佛像供在卧房裡?這前面又是誰的牌位呢?”一面想,走向前一看,見上面是“十三妹姐姐福德長生祿位”一行字,把她詫異得哇的一聲,問出一句傻話來,問道:“這供的是誰?是誰供的?”張姑娘笑道:“我的十三妹姐姐,你知可是誰呢?難道還有第二位不成?”何小姐正色道:“妹妹,你忒也胡鬧,這如何使得!你這等鬧法,豈不要折盡我平生的福分,還不快丢開。

    ”她說着,伸手就要把那長生牌兒提起來拿開。

    忙得個張姑娘連忙雙手護住,說道:“姐姐動不得。

    這是我奉過公婆吩咐的。

    ”何小姐聽了,更加着急起來,說:“越發不成事了。

    你快告訴我,公婆怎的說?”張姑娘道:“姐姐别忙,咱們就在這桌兒兩旁坐下,聽我告訴你。

    ”二人歸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