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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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着環山公路走了一下午,漸漸沒勁,于是往山下走,走過一條條青石闆鋪的小巷,路過一家家開滿繁花的院子。

    神不知鬼不覺,又來到那條溪水淌過的小巷。

     他走到了南雅家附近。

     南雅家靜悄悄的,當初的鳳凰花樹下落了一地紅色花瓣。

     天氣依然燥熱,樹卻知道秋天要來了。

     那天晚上,周洛做了個夢。

     夢見天黑了,他在山上走,台階錯落,曲曲折折。

    某個瞬間,他在朦胧的夜色裡看到南雅。

     她一身霜色旗袍,懶懶地斜倚在紅磚牆上,歪着頭,一雙桃花眼若含春水,眉眼深深看着他,沖他彎唇一笑。

     月色如水。

     紅磚牆頂堆滿白色的泡桐花,她倚着牆,身體呈現着最慵懶放松的姿态,輕輕吸一口手裡的煙,深深吸氣,**起伏着,漸漸,殷紅雙唇呼出一團煙霧,青煙後,那雙眼睛溫柔而魅惑。

     周洛呆滞掉,那股心髒被攫住的窒息感又來了。

     她朝他走來,……。

     那感覺颠倒神魂,**。

     周洛在深夜醒來,**。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沮喪,難過,羞恥,恨不得把床踹翻。

     他該怎麼辦? 夢裡的那個人再也不要理他了。

     他不是故意的,可她也不明白。

     他和她的處境和夢裡的一模一樣―― 她在月光下,他在樹蔭裡,夜幕下,她哪裡能看得見黑暗中貪戀着她的少年。

     …… 放假這兩天,陳鈞好幾次來找周洛玩,一會兒說去魚塘抓魚來烤,一會兒說去地裡偷玉米棒子偷地瓜去烤,周洛隻埋頭做卷子,一律拒絕。

    倒是陳鈞第一次過來時,周洛塞給他二十根冰棍然後不由分說推出了門去。

    陳鈞抱着一堆冰棍站在門口莫名其妙。

     周洛正認真解着數學題,窗前閃過一片陰影,罩在他試卷上遲遲不散,擡頭一看,張青李站在窗外。

    周洛解題到一半,腦子正快速轉着,想也不想低下頭繼續寫。

     張青李忍不住開口:“你在躲我?” “沒有。

    ”周洛的鉛筆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

     “不躲我陳鈞找你那麼多次你都不出來玩。

    ”張青李的聲音隐隐帶有抱怨。

     “要複習。

    ”周洛頭也不擡。

     “剛月考完就複習不像你,――陳鈞說的。

    ” 周洛頓了一下,擡起頭,手習慣性地轉起了筆:“你看我現在幹嘛?” “……” “你要進來檢查我的卷子麼?”周洛問。

     張青李看一眼他桌上高高的一摞試卷,搖了搖頭。

     周洛又低下頭繼續運算了。

     氣氛尴尬,張青李找八卦講:“诶,你知道麼,胡秀嬸又住院了。

    ” “哦……怎麼了?” “好像警察在調查當年南雅他爸死掉的事,不知怎麼被鎮上的人知道了,就有人說閑話,胡秀嬸子在街上聽到人指指點點,又氣病了。

    ” “哦。

    ”周洛說。

     這下氣氛更不對。

     張青李又站了一會兒,讓聲音輕松了點:“周洛,那天的事就當沒發生,我們就和以前一樣。

    ” 周洛頓了一下,一秒後,“嗯”一聲,繼續做題。

     張青李也松了口氣。

    覺得那天自己太主動,不知羞;可很快她又感到煩惱,周洛似乎一直都這樣,她問他題目他會耐心解答,說到好玩的事也會笑,和大家都是同學,但也不和誰有多深的交情;那件事後,仍沒有半點親近,對她的态度也沒有改變。

    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 樓梯上響起咚咚的腳步聲,姜冰冰還沒跑上露台,聲音就傳來:“陳鈞叫我來請人了,青李你幹嘛呢,我們等了快半小時啦!”她跑到窗邊,口無遮攔道:“怎麼那麼久,不知道還以為你們在親嘴呢。

    ” 張青李急眼,用力瞪了姜冰冰一下。

     周洛跟沒聽見似的。

     姜冰冰吐舌頭,笑笑:“周洛去嗎?” “哪裡?” “打桌球呀。

    ――”姜冰冰納悶,“青李你沒跟他說啊,你上來這麼久都講了些什麼?” “不去。

    那桌球店髒死了。

    ”周洛說。

     “新開了一家,在旗袍店斜對面。

    很幹淨的,桌子杆子都很新。

    ”姜冰冰說,“陳鈞派我們兩個來請你,這還請不動呀。

    ” 隻消“旗袍店”三字,周洛腦子裡的數學公式幾何圖形轟然炸成碎片。

    他起先沒做聲,待有條不紊地寫完最後幾個演算步驟了,才扔下筆,道, “去去去,行了吧。

    一遍遍來催,煩死你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