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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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蕭綦再不肯在我面前提及政事,我依然從他的繁忙與焦灼中,察覺到一絲不祥的征兆。

     這幾日,我總是莫名的煩躁,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女人的直覺總是驚人的準确,尤其,在遇到禍事的時候。

     數日之後,一場震動朝野的大禍,從北疆傳來。

     龍骧将軍唐競反了,突厥借機起事,已經殺進關内。

     烽煙起,邊城亂。

     唐競野心勃勃,自負功高,疑忌之心極重,不甘屈身于胡宋之下,對蕭綦早有怨怼。

     此番被削奪兵權,終于激起反志。

     六月初九。

     唐競斬殺新任北疆鎮撫使,拘禁副帥,在軍中散步流言,稱豫章王疑忌功臣,裁奪兵權,為取悅門閥親貴,打壓寒族武人。

    唯恐舊部反抗,将行殺戮之事。

     一時間,軍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效忠蕭綦的部屬舊将,有不肯聽信謠言者,或被拘禁,或被奪職。

     參将曹連昌極力抗辨,被斬殺帳前,血濺轅門。

     是夜,唐競率領五萬叛軍,在營中起事,趁夜襲掠,直撲甯朔。

     不肯随之反叛的将士,大半被剿殺,其餘被迫叛降。

     天明之際,南突厥斛律王的狼旗突然出現在遠方。

     十萬突厥騎兵,如沙暴一般呼嘯而來,卷起黃沙滾滾。

     唐競叛軍與突厥人會合于城下,強攻城門,與甯朔守軍惡戰兩晝夜。

     殺到次日五更時分,城下已是血流成河,屍堆如山,駐守甯朔的定北将軍牟連、副将謝小禾拼死力戰,一面燃起,遣人飛馬急報,向朝廷告急。

     第三日正午,北突厥大軍殺至,咄羅王親率二十五萬鐵騎,千裡橫越大漠,揚言踏平中原,一雪前恥。

     四十萬虎狼之師,幾乎将整座甯朔湮沒在血海屍山之中。

     初抵突厥的江夏王與和靖長公主,被斛律王挾為人質,押赴陣前。

     北疆十二部族随之一同反叛。

     六月十五,甯朔城破。

     定北将軍牟連戰死,牟将軍夫人曹氏披甲上陣,戰死城頭。

     突厥人入城戮掠縱火,席掠财物,百姓稍有反抗即遭屠殺。

     昔日繁華的邊塞重鎮,一夜之間淪為修羅屠場。

     副将謝小禾拼死救出牟家幼女,浴血殺出重圍,連夜南奔。

     北境工防本由蕭綦一手建立,自唐競接手駐防以來,早已對各處機關布防了如指掌。

    唐競其人,素有“腹蛇”之名,行軍詭谲迅疾,堪稱一代枭将,論謀略手段,在軍中罕逢敵手。

     此番變起肘腋之間,叛軍來勢迅猛,更挾南北突厥之勢,銳不可擋。

     臨近各州郡倉促應戰,幾無還手之力。

     守将皆不是唐競之敵,屯駐的兵力也遠不及叛軍與突厥。

     甯朔一破,猶如兇殘的狼群撕破了圍欄,北疆各郡驟然被踐踏在鐵蹄之下。

     短短十數日,已經連失四郡。

     突厥人的馬蹄再度踏入了中原大地。

     消息傳來,如晴空霹靂,天下皆驚。

     朝堂之上,謝小禾将軍含悲恨訴,句句泣血。

     滿朝文武莫不悲慨,牟将軍的妻舅,侍郎曹雲當廷伏地大恸,以至昏厥,謝小禾等一衆武将誓死請戰。

     牟連,當日與我在甯朔并肩抗敵的年輕将軍,以及他堅毅貞靜的夫人,竟這樣與我永訣。

     我無從知道,面對滿朝文武,面對泣血含恨的部屬,甚至面對那年僅七歲的牟家幼女——那一刻,威震天下的攝政王、大将軍、我的夫君,他是怎樣的心情。

     十年相随的親信舊部,一朝反叛,引狼入室,疆土淪陷,大禍秧及蒼生。

     半生征戰換來的安甯,就此毀于一旦。

     誰最痛,誰最恨,誰最悔。

     這一刻,全天下都在看着一個人——豫章王蕭綦。

     這個名字,在太平時的魔,亦是亂世裡的神。

     殿堂之上,三道诏令頒下,一日之間傳遍京城,震動天下。

     其一,追封牟将軍為威烈侯,曹氏為貞烈夫人,收牟氏幼女為豫章王義女; 其二,戰死于甯朔的諸将士,均進爵三等,厚賜家人重金; 其三,豫章王奉旨平叛,三日後親征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