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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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受,卻又想不出如何應對,隻得默然點頭。

     雖然我與蕭綦一直無所出,外面也隻道是我體弱多病的緣故,并不知曉我可能永無子嗣。

     然而嬸母方才一閃而過的神情,隐隐讓我覺得古怪,雖説不上有何不妥,卻本能的防備,不願讓她知道真相。

     回府之後我才知道,果然又出了麻煩。

     子澹與胡妃大婚之後,原本一直相安無事,以他的性子斷不會讓一個女子太過難堪。

    昨晚卻不知為了什麼事,胡瑤竟連夜負氣回了娘家,惹得胡光烈一早找上賢王府生事。

    子澹閉門不應,任他在門前吵鬧,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

    左右勸他不住,隻得派人飛馬向蕭綦奏報。

     這一次胡光烈實在太不知輕重,惹得蕭綦動了真怒,命人将他綁了,打入大牢。

     眼下蕭綦正要扶子澹登基,胡光烈卻仍仗着一貫的跋扈,鬧出這樣的麻煩,莫説蕭綦動怒,連我亦覺得這蠻漢太欠教訓。

    過了兩日,胡瑤終于耐不住了,入府求見我,替她哥哥求情。

    短短時日裡那神采飛揚的女子竟憔悴了許多。

    問她前因後果,她卻怎麼都不肯説,隻是一味自責。

    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她,反倒随她一起心酸。

    莫非是我錯了,隻顧給子澹尋得依托,卻賠上了另一個人的快樂。

     我帶了胡瑤去向蕭綦求情,這次懲處胡光烈,也不單是為了他大鬧賢王府。

    蕭綦雖倚重這員虎将,卻也惱他一貫張狂跋扈,早有心刹刹他的氣焰,好讓他知道些分寸。

    既然有我求情,蕭綦也就順水推舟,放了胡光烈出來,革去半年奉祿,責他登門賠罪。

     子澹婚後,我再沒有踏入賢王府。

    送胡瑤回府,到了門前,我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掉頭而去。

     元宵過後第三日,太醫院呈上奏折,稱皇上所染痹症,日漸加重,痊愈之機渺茫。

     群臣紛紛上表稱皇上年幼,更染沉疴不起,難當社稷大任,奏請太皇太後與攝政王另議新君繼位,以保皇統穩固。

     蕭綦數次請子澹入宮議政,子澹始終稱病,閉門不出。

     這日的廷議,事關宗廟祭祀大典,閣輔公卿齊集,唯獨不見子澹。

    王府來人回話,卻説賢王殿下酒醉未醒,群臣相顧竊竊,令蕭綦大為光火,當庭命典儀衛官奉了龍辇,去賢王府迎候,便是擡也要将賢王擡進宮來。

    龍辇,是皇帝禦用之物——蕭綦此語一出,其意昭然,用心再明白不過。

     太常寺卿礙于職守,匍匐進言,稱賢王隻是親王身份,若龍辇相迎,恐有僭越之嫌。

     話音未落,蕭綦冷笑,“本王給得,他便當得,何謂僭越?” 太常寺卿冷汗如漿,重重叩首。

    公卿大臣伏跪了一地,汗不敢出,再無一人進言。

    蕭綦攝政以來,行事深沉嚴恪,武人霸氣已刻意收斂,鮮少在朝堂之上流露,今日卻悍然将皇統禮制踏于足下。

    我抱住靖兒坐在垂簾之後,心中一片了然——蕭綦是要借此立威,給即将登基的新君子澹一個下馬威;更讓朝中諸人看個明白,天子威儀在他蕭綦眼中不過玩物爾,生殺予奪,唯他一人獨尊。

     未幾,賢王子澹被龍辇迎入宮中。

     嚴冬時節,他竟隻穿了單衣常服,廣袖敞襟,不着冠,不戴簪,散發赤足的任人扶了,酩酊踏入殿來。

    前人有“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傾”一語,俨然便是眼前的子澹。

    蕭綦命人在禦座之下設了錦榻,左右侍從扶子澹入座。

    衆目睽睽之下,他竟醉卧金殿,就此昏昏睡去。

     那樣優雅驕傲的子澹,身負皇族最後尊嚴的子澹,如今傾頹如酒徒,連素日最珍重的風度儀容也全然不顧,索性任人擺布,自暴自棄,既不得自由,亦不再反抗。

     看着子澹近在咫尺,我忽然間忘了所有,隻想掀簾而出,将滿殿文武統統趕走,誰也不能再将憐憫鄙棄的目光投向他——陡然間,一道深涼目光落到我身上,隻是不着痕迹的一瞥,卻令我全身血液為之凝結。

     那睥睨衆生的攝政王,正是我的丈夫,也是令子澹萬劫不複之人——若説将子澹推入這境地的人是蕭綦,我便是他最大的幫兇。

     我在這一刹那恍惚,第一次開始懷疑,一直以來,是否真的是我錯了。

    或許我不該千方百計要子澹活下來,這樣屈辱的活,殘忍更甚于死亡;或許我不該一廂情願為他謀取姻緣,強加的美滿之下,卻是他的無望沉淪。

    我閉了眼,猝然側首,不敢再看子澹一眼。

     丹陛之下的群臣三呼千歲,高冠朱纓,蟒袍玉帶,這些高貴的頭顱此刻低伏在蕭綦腳下,卑微如蝼蟻。

     數百年皇統至尊,一夕踏于腳下,這便是帝王天威。

     望着蕭綦的身影,我漸漸覺得寒冷。

     承康三年正月,明景帝因病遜位。

     太皇太後準輔政豫章王蕭綦所奏,冊立賢王為帝,廢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