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傷情

關燈
命被斷送。

    翻手是生,覆手是死,救人與殺人都是我這一雙手——或許哥哥説得對,我的确越來越像蕭綦。

     自此之後,宛如姐姐也終于變了,變得越來越像一個皇後。

    她開始鐵腕整肅後宮,妃嫔稍有獲寵,便遭她貶斥。

    普通宮人被皇上召去侍寝,次日必被她賜藥。

    皇上與她的争執怨隙越發厲害,幾番鬧到要廢後……謝皇後善妒失德的名聲很快傳遍朝中。

     又到一年元宵,宮中開始籌備元宵夜宴,而蕭綦卻在準備讨伐江南叛軍。

     這日我們一同入宮,他去禦書房決議南征大事,而我去昭陽殿商議宮宴的瑣事。

     方一踏入殿内,便看見一名女子跪在殿上,被左右宮人強逼着喝下一碗湯藥。

    謝皇後冷眼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喝。

    我雖早就知道宛如整治後宮的手腕嚴酷,但親眼見她逼侍寝的宮人喝藥卻是第一次。

    見我怔在殿前,宛如淡淡笑着,起身迎上來。

    那女子猛的掙脫左右宮人,将藥碗打翻在地,撲在皇後腳下苦苦哀求。

    宛如看也不看一眼,拂袖令人拖走那女子。

     那藥汁在地上蜿蜒流淌,殿上隐隐有一股辛澀藥味……這藥味,竟異常的熟悉。

     宛如同我説話,我隻怔怔看着她面容,腦中一片空白,卻不知她在説些什麼。

     “阿妩?”她詫異地喚我,“你怎麼了,臉色為何這般蒼白,是不是方才那婢子驚吓到你?” 我勉強一笑,推説一時不适,匆匆告退。

     離開昭陽殿,也不及等待蕭綦,我一路心神恍惚地回府。

     從前曾問過府中醫侍,都隻説我每日所服的湯藥是尋常滋補之物,我也從未多想。

    然而今日在宮中聞到那種藥的辛澀氣味,竟和我每日服用的湯藥一模一樣,這種味道我絕不會記錯。

     房門外步履聲急,蕭綦匆匆步入内室,人未到,聲已至,“阿妩——” 我回轉身看他,他額上有微汗,看似走得甚急,“皇後説你忽覺不适,究竟怎麼了,可有傳太醫來瞧過?” “也沒什麼大礙。

    ”我淡淡笑,轉頭看向案上的那碗藥,“剛叫人煎好了藥,服下就沒事了。

    ” 蕭綦看也不看那藥一眼,立即道,“這藥不行,來人,傳太醫!” “這藥怎麼不行?”我望住他,依然微笑,“這不是每日不可間斷的良藥嗎?” 蕭綦一下頓住,定定看我,目光微微變了。

    看到他如此神色,我已明白了七八分,心下反而平靜無波,隻端起那碗藥來看了看,“果真是麼?” 他沒有回答,雙唇緊繃似一片鋒利的薄刃。

     我笑着舉起藥碗,松手,任它跌落地面,藥汁四濺,瓷盞摔作粉碎。

    我開始笑,從心裡覺得這一切如此可笑,笑得無法自抑,笑得全身顫抖。

    蕭綦開口喚我,似乎説了什麼,我卻聽不清,耳中隻聽見自己的笑聲……他陡然将我拽入懷抱,用力抱緊我。

    我如溺水般掙紮,絕望到極點,不願讓他再觸碰我半分。

    無論我怎樣踢打,他都不肯放手。

    掙紮間钗環零落,長發散亂下來,絲絲縷縷在他胸前缭繞,仿如愛恨嗔癡,怎麼也逃不過命中這一場沉淪。

     我再也沒有了力氣,軟倒在他臂彎,似一隻了無生氣的布偶。

    絲絲的寒意從肌膚襲來,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觸手,密密在心底滋生蔓延,将周身爬滿,纏繞得不見天日,隻剩下心底一片空洞。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什麼都沒有,隻有空落落的死寂。

     ——原來,他給我服的是這種藥。

     他不肯讓我再擁有他的子嗣,不肯讓他的後代身上流有王氏的血,不肯讓我的家族再有機會成為“外戚”。

    什麼鹣鲽情深,什麼生死相随,終敵不過那颠峰之上最耀眼動人的權勢。

    他仍在一聲聲喚我,神色惶急,嘴唇開合,仿佛説了許多許多,我卻一個字也聽不見,陡然覺得天地間安靜了,周遭一切都蒙上了灰沉沉的顔色。

    他的面容在我眼裡忽遠忽近,漸漸模糊…… 恍惚感覺到他的懷抱和體溫,聽到他一聲聲低喚。

     可是我不想醒來,不想再睜開眼睛。

    又有藥汁喂進口中,苦中回甘……藥,我陡然一顫,不由自主地掙脫,卻被一雙手臂禁锢得不能動彈,任由藥汁一點點灌入口中,毫無反抗的餘地。

    我終于放棄掙紮,淚水卻從眼角滑落。

     他放下藥碗,輕拭我唇邊殘留的藥汁,舉止輕柔仔細。

    我睜眼看他,微微一笑,聲音輕若遊絲,“現在王爺滿意了?” 他的手僵在我唇邊,凝目定定看我。

     我笑道,“你不想要王氏血脈的子嗣,隻需一紙休書,另娶個身份清白的女子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瞳孔驟然收縮,森森寒意如針,難掩傷痛之色,“我在你眼中,真是如此不堪之人?” 我還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