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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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仍是風雨聲急,火炭卻将這簡陋木屋烘得暖融融的,一室春意盎然。

     我靜靜伏在蕭綦懷中,一動不動,長發缭繞在他胸前,幾绺發絲被汗水濡濕,貼着他**胸膛,與銅色肌膚上深淺縱橫的傷痕交織在一起。

    他身上竟有這樣多的舊傷,甚至有一道刀痕從肩頭橫過,幾乎貫穿後背……雖早已愈合,隻留淡淡痕迹,卻依然觸目驚心。

    那十年戎馬生涯,究竟經過了多少生死殺戮,踏着多少人的屍骨,才能從血海裡殺出,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不敢想像那十年裡,他一個人走過的日子。

     此刻濃情過後,他攬着我阖目而卧,似乎陷入安恬沉睡,那刀琢斧削般的眉目依然冷峻,唇角還緊緊抿着,出鞘長劍就在他手邊,但有風吹草動,他會随時按劍而起,沒有一刻是能松懈的。

    我久久凝望他平靜的睡顔,心裡有絲絲痛楚,夾雜着微酸的甜蜜。

     我伸出手,以指尖輕輕撫平他眉心那道皺痕。

    他閉着眼,一動不動,緊抿的唇角略微放松,勾出一抹極淡的笑意。

    我探起身子,拉過已經半幹的外袍将他**上身蓋住。

    他忽然勾住我腰肢,翻身将我壓在身下。

     我一聲嗔呼還未出口就凝在了唇邊,隻見蕭綦目中精光閃動,臉色凝重,按劍屈膝而立,将我護在他身下。

    我屏息不敢動彈,分明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卻隐隐察覺有什麼正在逼近……蕭綦目光變幻,忽然振腕一陡劍尖,那雪亮長劍發出蒼涼龍吟,在靜夜中低低傳了開去。

     屋外一聲劍嘯相應,旋即傳來铿锵低沉的男子聲音,“屬下來遲,令主上受驚,罪該萬死!” 我心頭一松,旋即羞窘,忙披了外袍起身,替蕭綦整理衣袍冠戴。

     蕭綦還劍入鞘,淡淡含笑道,“很好,你的動作愈加迅捷了。

    ” “屬下惶恐。

    ”那人恭然應答,止步于屋外,不再近前,那聲音聽來似曾相識。

     “刺客眼下去向如何?”蕭綦的語聲冷冽威嚴。

     “刺客在東郊與屬下等遭遇,七死九傷,其餘十二人向城外潰退。

    唐競将軍已帶人追擊,宋将軍已封閉全城搜捕,屬下未敢耽誤,随即趕來接應主上。

    ”那人的聲音冷硬,有濃重的關外口音……關外,我蓦的心中一動。

     蕭綦打開房門,冷風挾雨直灌進來,我冷得一顫,卻看見那門外雨中,一名全身鐵甲森嚴的武士垂首屹立,身後十餘騎肅立在數丈開外,執了松油火把,置身風雨之中,依然身如鐵石,紋絲不動。

    那浸透松油的火把搖曳于風中,燃出濃濃黑煙,兀自不熄。

     蕭綦負手按劍而立的身影,逆着火光,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倨傲。

     一名侍衛恭然撐了傘上前,蕭綦将傘接過,含笑回身,向我伸出手來。

     我掠一掠鬓發,徐步走到他身側,将手交到他掌心,随他一起邁進風雨中。

    雨絲簌簌抽打在傘上,冷風吹得發絲飛揚,他的肩膀卻擋住了雨夜的凄冷,将暖意源源不斷傳遞到我身上。

     我們走到屋外空地,那十餘名騎士一起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向蕭綦俯首。

    冰涼鐵甲帶起整齊劃一的铿然之聲,在這風雨聲中,格外震懾心神。

     墨蛟與驚雲果然跟在衆侍衛之後,見了我們分外亢奮歡躍。

     我側首望向那身形魁梧的鐵甲将軍,終于看清他的面貌,他亦微微擡目看向我,我回之以會心一笑——果然是他,是那驿戰中接應我的灰衣大漢。

     府中最清楚我們行蹤的莫過于玉秀和盧氏。

     回到王府,蕭綦下令囚禁全部知情的仆役,包括婢女和馬夫在内的數人全部下獄候審。

     侍衛來帶走玉秀的時候,她一聲不吭,沒有哭喊,倔強的咬住嘴唇,任由侍衛将她拖走。

    臨到了門邊,她蓦的回首望住我,瘦小身子被侍衛拖得歪倒,一雙眸子卻堅定熠熠。

     “玉秀沒有背叛王妃。

    ”她隻輕輕説了這一句,旋即被侍衛拖了出去。

     我抿唇定定看她,看着她越去越遠,終究脫口道,“住手。

    ” 兩名侍衛回身停下來,玉秀跌在地上,咬唇看我,目光凄苦含悲。

    我懂得這樣的目光,這是被自己信重敬仰之人遺棄的悲苦,是我曾經感受過的無奈。

    隻在這一刻,我望着這瘦弱倔強的女孩子,心下湧起深深感動。

    沒有任何原由,我就是信了她。

     “不是玉秀。

    ”我轉向侍衛,淡然道,“放了她。

    ” 玉秀猛然擡頭看我,眼中蓄滿淚水。

    兩名侍衛面面相觑,有些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