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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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仕途順暢,升遷有望,本無需刻意迎奉于我。

    隻是他膝下獨生女兒已近成年,長年随父母外放在徽州,無從結識京中高門子弟,如今婚嫁之齡将近,吳氏夫婦心生焦慮,隻盼有機會調回京城,早日為女兒擇定終生。

     可憐天下父母心,對兒女的牽挂操勞,竟至于此。

     我心知他們的迎奉事出有因,又如何忍心回絕。

     這兩天,城裡最熱鬧的事情,莫過于“千鸢會”。

     春日賽紙鸢,本是南方的習俗,尤其盛行于京城貴族女眷之間。

     往年每到陽春三四月,京中仕女們總要找來能工巧匠,做出美侖美奂的紙鸢,邀約親眷閨友去郊外踏青、宴飲、賽紙鸢,賞歌賦……徽州原本沒有這習俗,自我來後,卻年年由吳夫人親自主持,邀集全城名門富家女眷,四月初九,在瓊華苑舉辦“千鸢會”。

     難得他們夫婦用心良苦,想出這法子來取悅于我。

     往年在家中,哥哥總能找到最巧手的工匠為我做紙鸢,再親筆繪上他最擅長的工筆仕女圖,題上我所賦詩詞。

    我們的紙鸢放飛出去,任它飄搖,也不在意。

    外人偶然拾到,卻奉為至寶,出價紋銀百兩,引來市井争購,時人名之曰“美人鸢”。

     今年,不知道哥哥又會為哪家閨秀繪制美人鸢。

     或許錦兒説得對,我是真的有些想家了。

     四月初九,瓊華苑。

     芳菲四月天,一派群芳争春,花團錦簇,佳麗如雲。

     徽州名門雲集,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都争相讓女眷參與這盛會。

     我明白,那些韶齡女子都企盼在千鸢會上,一展風華,得到我的青睐,從此攀附高門。

     在她們眼中,我是高不可攀的貴人,是一念之間可以改變她們命運的人。

     她們如此渴望被貴人改變命運,我卻深憾命運為他人所左右。

     絲竹略歇,樂舞暫罷。

     我在吳夫人與一衆貴婦的随侍下,步入苑中。

     衆人俯身參拜。

     在場女子皆盛妝錦繡,珠翠绫羅,極盡華藻。

     倒是我,隻随意披了件水色雲紋衫廣袖長衣,緩帶飄垂,雲髻低挽,發間隻飾一枚珠钗,通身上下再無半粒珠翠點綴。

     禮畢,開宴。

     絲竹聲中,一列彩衣舞姬魚貫而出,翩翩起舞,苑中率先升起一隻绛紅灑金蝴蝶紙鸢,盈盈随風而起。

    形貌富麗,并無靈氣,所花工夫卻是不少,看來多半是吳家千金的手筆。

     我淡淡含笑道,“薄翅膩煙光,長是為花忙。

    ”[1] “小女技拙,讓王妃見笑了。

    ”吳夫人微微躬身,口中謙辭,神色頗為自得。

     座下一名黃衣少女,起身拜謝。

     吳夫人笑道,“小女蕙心,拜見王妃。

    ” 我颔首示意那少女近前。

     黃衣少女低頭緩緩行來,身姿窈窕,臉上薄薄一層面紗迎風飄拂,越發袅娜可人。

     南方有舊俗,未出閣的女子,必須覆上面紗方可外出,我卻不知徽州也有這樣的風俗,這吳家女孩兒在人前以薄紗覆面,想必是家教極嚴。

     正待細看那少女,忽聽一聲哨響,苑中一隻翠綠的燕子紙鸢迎風直上,靈巧可人,翻飛穿梭真如一隻投林乳燕。

    還未看得仔細,又一隻金光燦燦的鯉魚紙鸢升起,接着是仙桃、蓮花、玉蟬、蜻蜓……一時間,漫天紙鸢翻飛,異彩缤紛,煞是熱鬧,看得人目不暇接。

     座下衆人一時隻顧擡頭張望,贊歎稱奇。

     吳家女兒步态嬌袅,一步步徐行到座前,盈盈下拜。

     “好個标緻的女孩兒。

    ”我回頭向吳夫人笑道,卻見她神色大異,直直瞪着面前的少女。

     陡然間,又一聲尖利急促的哨聲響起。

     我一驚擡頭,苑外東南方向忽然掠起一片陰影。

     疾風中,竟是一隻巨大的青色紙鸢沖天而起,形似蒼鷹,雙翼長近三丈,龐然掠過園子,向我所在的首座直沖過來。

     我霍然站起,向後急退。

     眼前黃影一晃,那吳家女兒竟突然發難,探手扣住我肩膀,五指深掐入肉,痛徹筋骨。

     “你不是蕙心——”吳夫人的尖叫聲中,那少女欺身上前,一掌向我頸間切來。

     與此同時,那紙鸢帶着巨大的陰影,席卷勁風而至。

     黑暗鋪天蓋地壓下來。

     頸間劇痛,眼前發黑,最後清晰的意識裡,隻覺雙肩緊扣,身子淩空懸起,耳邊盡是獵獵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