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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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個小小行館擠得人滿為患,驚動了徽州刺史,親自上門拜谒,擾得我煩不勝煩。

     我逼着太醫上奏,説人多喧雜,有擾靜養,硬将一幹人等趕回了京城,隻留幾名貼身侍女和醫侍,總算耳目清淨,再無煩擾。

     徽州之遠,天地之大,退開一步,竟有脫胎換骨,再世為人之感。

     叔父這處行館,簡直是專門為我準備的,不但景緻可人,處處合意,地窖裡更深藏了陳年美酒,庭中碧樹繁華花,幽池飛鳥,比之京中園林的绮麗,别有一番幽境。

     父母原以為我隻是散心休養,住不多久就會回去,哪裡料到,一到徽州,我就愛上了此處的逍遙閑逸,至此長住下來,樂不思歸。

    隻有春秋節令,與父母生辰,我才回京暫住,過得幾日便稱身體不适,早早返回徽州。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我開始覺得,自己變了。

     心裡從某一處地方開始,漸漸變涼,變硬。

     昔日承歡父母膝下,對家中戀戀不舍的少女已經不在了;昔日夥伴親友,如今境遇各異,相逢已是各自疏離;就連宛如姐姐,也已變得沉默幽怨,如宮中那些紅顔寂寥的妃子。

     父母,姑姑,叔父,每個人見到我,總是竭力呵護,眉眼間盡是藏不住的歉疚。

     面對這樣的親人,我卻甯願他們如從前一樣斥責我,教訓我,也好過現在這樣的小心翼翼。

     有些東西,已經變了,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隻有哥哥不曾改變,隻有他懂得我,也隻有在他面前,我才不是豫章王妃,不是上陽郡主,隻是昔日跟在他身後那個小小的阿妩。

     就連子澹也許久不曾出現在我夢裡。

     他在皇陵守孝之期已過,皇上卻又是一道聖旨,命他督造皇陵,修繕宗廟。

     這一修造便是遙遙無期,不知何時才能返京了。

     昔日我不明白,皇上明明疼愛子澹,為何卻任憑姑姑将他逐去皇陵。

     如今我卻懂了。

     皇上讓子澹遠離宮闱,才是真心憐他,護他……在那權勢的漩渦中,稍有行差踏錯便是粉身碎骨。

    皇上明白,王氏與太子羽翼已成,如今更與蕭綦結盟,四十萬大軍在北境虎視眈眈。

     廢太子,改易儲君,已經絕無可能。

     作為父親,他僅能做的,隻是護住子澹平安。

     我亦再無他念,此生緣盡,我已嫁為人婦,隻在偶爾午夜夢回,為遠在皇陵的子澹,遙祝一聲安好。

     所謂嫁為人婦,我卻三年不知夫婿是何面目。

     除此以外,卻又挑不出我的良人有何差錯,堂堂豫章王,非但位極人臣,權傾朝野,對家中亦是慷慨體貼,遠在邊疆征戰,仍不忘每月差人送來書信,皇上禦賜給他的珍奇異寶,也源源不絕送到徽州。

     隻是,他的書信每次都是相差不多的内容,有闆有樣,多半是同一個幕僚所寫,隻加蓋上他的印信,便算是家書。

    我不知道,他這算是禮數周全,還是顧及彼此顔面,抑或多少有一些負疚。

    最初,我也曾存有一線期冀,親筆回書與他……久而久之,對着那刻闆如公函的家書,我連拆看的興趣也不再有。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我們各自默契,心照不宣,不必委曲求全的敷衍,反倒自得其樂,求仁得仁。

     初來還是入秋時節,看了黃葉飄盡,又看冬夜落雪,雪融春來,夏蔭漸濃……韶光易逝,流年似水,我的心境漸漸平和,從淡泊至涼薄,終能淡定自持。

     這段姻緣,這位良人,我也該是滿意的罷。

     徽州位于南北要沖,交通通衢,河道便利,曆來是商賈雲集的富庶之地。

     這裡的天氣和京城很是不同,不像京城那樣濕潤多雨,夏來郁熱,冬來陰冷。

     相反,徽州四季分明,一年到頭總是陽光明媚,天空明淨疏朗。

     自古以來,南北兩地的百姓不斷遷徙,混居于此,使此地民風既有北人的爽朗質樸,又有南人的淳和靈巧,既便在連年征戰之時,此地也少有動蕩,民生富庶。

     徽州刺史吳謙,是父親一手提攜的門生,當年也是名噪一時的才子,很受父親青睐,在任四年頗有不俗的政績。

    自我在行館住下,吳大人一直殷勤照拂,吳夫人也常來拜望,唯恐我稍有不悅,總是竭盡心力迎奉于我。

     對于吳氏夫婦的迎奉,我并無好感,卻又不忍回絕。

     吳謙憑着一方政績和我父親的提攜